我一直以为我们的生活会这么简单地过下去，过一段时间我去租套房子，我们就可以过上一种三口之家的幸福生活。但小姨来了，这一次她带来老爷爷的口信，老人家想看看他的曾外孙。这个要求当然并不过分。那张笑脸当然不会对着我
我记得那天还下着小雨，所以我们出门时不光带够了尿布、奶瓶、小棉被，我还打着把伞，除此之外我们没带更多的东西，因为照我的理解，我们还要回我母亲这边，我并没有留下的意思。但这一去我们就走不了了，秦娜的外公说什么也不放我们走，他当然让我走的，他说，“要走你一个人走！”
老头见到亮亮时那种欢喜，我猜他一生中难得有几次这么投入的欢喜，那真可以叫做慈眉善目。这是他曾外孙，外孙女的孩子，都不是他亲生的，但和他有关系。秦娜的外公当场拿出二百块钱递给秦娜以示表彰，他边扬着他那双长长的寿眉逗亮亮，一边问我们给孩子起名字没有。那天他的确高兴，就像我们从来就没有过任何不愉快，我们也一直笑着，直到九点我们准备离开了。外公说，“走，往哪走？这不是你们家啊？住在这儿有什么不好的？他妈妈那儿连厕所都没有，有这儿方便吗？”我们无法说服他。这时候秦娜看着我，她的确很为难，为了不让她为难，我当然只能让自己为难。而且我心里忽然有些乐观了，老头脸上闪过的慈善的确迷惑了我，我想有了亮亮他大概就不会像原来那样了，事实证明我又一次把人想得太好了。
我们搬回去不出一星期，老头就开始对我指指点点，当然都是小事，可没事他还是照样能生出事来，那时候我又没上班，连那个他瞧不上眼的配件商店的工作也没有了，更成为他指责的地方。他叫我二流子、流浪汉——你讲你讲，你这样的人也养老婆、生小孩？好像照他的说法，我这种人连活着的资格都没有，凭什么有孩子？到这时我才明白人的本性注定是无法改变的，对—个人看不顺眼并不需要理由，而且他脸上转瞬即逝的笑容原来就不是针对我。我只好躲出去，白天老头上班时我在家里做好晚饭，然后抢在他下班前逃出去。
最初我都是去对门的肖劲波家，在别人家待到晚上十点，等老头睡了，秦娜才过来喊我。我们的情况f们当然知道，也出了不少主意，想过不少办法。肖劲波的老婆也是银行职员，所以她对老头的脾气也算了解得很透彻，她说老头在单位时就是怪得出了名。有一次肖劲波在家里找了些人玩麻将，楼上的“菲律宾”也参加了，因为她长得像东南亚人，我和秦娜背后都偷偷地叫她菲律宾。菲律宾就说了一件事，还是原来倪老头当经理的时候，她刚刚招进银行，是通过倪老头的关系，后来倪老头又帮她转了正。可有一天老头突然变了态度，刁难，给小鞋穿，菲律宾说，“我所有的办法都想尽了，他还是要整我——后来你们知不知道因为什么，就因为有人告我打麻将，他最恨的就是人家打麻将，问题是他又不直接讲……肖劲波笑了，“他还不是把你当自家人，对你要求严格。”“稀奇！鬼二哥稀奇！”我们跟着笑，他们笑过也就算了，怪人对他们已经无丝毫影响，我却不得不小心应付。
其实一开始我并没有“躲”的概念，我只是回避，减少矛盾的最好办法当然是回避。有一次肖劲波和我开玩笑，才把这个“躲”给逼出来。那是一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肖劲波先回来，他敲开我们家门，等我出来后他说，我看到——好像你们家老爷爷回来了呢。我并不知道他是在和我开玩笑，反手把门一关，就冲到三楼楼道里。肖劲波笑起来，看你怕成这样，我跟你开玩笑的。我慢慢地下楼，忍不住骂他，心想这的确是个绝妙的玩笑，问题是我想笑却笑不起来。肖劲波过意不去，把我拉到他家，说走嘛走嘛，到我那儿抽支烟再说，反正他马上就要回来啦。但我不可能一直待在别人家里吧，别人也是刚结婚，有自己的事做，所以我只有躲出去。
我不知道一共有多少个这样倒霉的日子，我站在阳台下等着秦娜向我招手，有时候等到的却是摇手，这就是表示老爷爷还没有睡，要等老爷爷睡下，摇手才会变成招手，最初几天的确有些难熬，我在街上闲逛，可时间并不像我希望地在飞逝，我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只是想着回家，而到楼下时客厅的灯还亮着，窗台上连秦娜的影子都看不到。老头心情应当很舒畅，这段时间他连作息都往后延了一小时，我只好再沿着马路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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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那天还下着小雨，所以我们出门时不光带够了尿布、奶瓶、小棉被，我还打着把伞，除此之外我们没带更多的东西，因为照我的理解，我们还要回我母亲这边，我并没有留下的意思。但这一去我们就走不了了，秦娜的外公说什么也不放我们走，他当然让我走的，他说，“要走你一个人走！”
老头见到亮亮时那种欢喜，我猜他一生中难得有几次这么投入的欢喜，那真可以叫做慈眉善目。这是他曾外孙，外孙女的孩子，都不是他亲生的，但和他有关系。秦娜的外公当场拿出二百块钱递给秦娜以示表彰，他边扬着他那双长长的寿眉逗亮亮，一边问我们给孩子起名字没有。那天他的确高兴，就像我们从来就没有过任何不愉快，我们也一直笑着，直到九点我们准备离开了。外公说，“走，往哪走？这不是你们家啊？住在这儿有什么不好的？他妈妈那儿连厕所都没有，有这儿方便吗？”我们无法说服他。这时候秦娜看着我，她的确很为难，为了不让她为难，我当然只能让自己为难。而且我心里忽然有些乐观了，老头脸上闪过的慈善的确迷惑了我，我想有了亮亮他大概就不会像原来那样了，事实证明我又一次把人想得太好了。
我们搬回去不出一星期，老头就开始对我指指点点，当然都是小事，可没事他还是照样能生出事来，那时候我又没上班，连那个他瞧不上眼的配件商店的工作也没有了，更成为他指责的地方。他叫我二流子、流浪汉——你讲你讲，你这样的人也养老婆、生小孩？好像照他的说法，我这种人连活着的资格都没有，凭什么有孩子？到这时我才明白人的本性注定是无法改变的，对—个人看不顺眼并不需要理由，而且他脸上转瞬即逝的笑容原来就不是针对我。我只好躲出去，白天老头上班时我在家里做好晚饭，然后抢在他下班前逃出去。
最初我都是去对门的肖劲波家，在别人家待到晚上十点，等老头睡了，秦娜才过来喊我。我们的情况f们当然知道，也出了不少主意，想过不少办法。肖劲波的老婆也是银行职员，所以她对老头的脾气也算了解得很透彻，她说老头在单位时就是怪得出了名。有一次肖劲波在家里找了些人玩麻将，楼上的“菲律宾”也参加了，因为她长得像东南亚人，我和秦娜背后都偷偷地叫她菲律宾。菲律宾就说了一件事，还是原来倪老头当经理的时候，她刚刚招进银行，是通过倪老头的关系，后来倪老头又帮她转了正。可有一天老头突然变了态度，刁难，给小鞋穿，菲律宾说，“我所有的办法都想尽了，他还是要整我——后来你们知不知道因为什么，就因为有人告我打麻将，他最恨的就是人家打麻将，问题是他又不直接讲……肖劲波笑了，“他还不是把你当自家人，对你要求严格。”“稀奇！鬼二哥稀奇！”我们跟着笑，他们笑过也就算了，怪人对他们已经无丝毫影响，我却不得不小心应付。
其实一开始我并没有“躲”的概念，我只是回避，减少矛盾的最好办法当然是回避。有一次肖劲波和我开玩笑，才把这个“躲”给逼出来。那是一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肖劲波先回来，他敲开我们家门，等我出来后他说，我看到——好像你们家老爷爷回来了呢。我并不知道他是在和我开玩笑，反手把门一关，就冲到三楼楼道里。肖劲波笑起来，看你怕成这样，我跟你开玩笑的。我慢慢地下楼，忍不住骂他，心想这的确是个绝妙的玩笑，问题是我想笑却笑不起来。肖劲波过意不去，把我拉到他家，说走嘛走嘛，到我那儿抽支烟再说，反正他马上就要回来啦。但我不可能一直待在别人家里吧，别人也是刚结婚，有自己的事做，所以我只有躲出去。
我不知道一共有多少个这样倒霉的日子，我站在阳台下等着秦娜向我招手，有时候等到的却是摇手，这就是表示老爷爷还没有睡，要等老爷爷睡下，摇手才会变成招手，最初几天的确有些难熬，我在街上闲逛，可时间并不像我希望地在飞逝，我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只是想着回家，而到楼下时客厅的灯还亮着，窗台上连秦娜的影子都看不到。老头心情应当很舒畅，这段时间他连作息都往后延了一小时，我只好再沿着马路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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