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和泰娜“好”之前，我们家的人，姐姐、哥哥包括我母亲都见过秦娜了。姐姐喜欢秦娜，所以鼓励我追，当然这是替我选，如果替她自己选，未必会选到秦娜头上。和秦娜比，那时候小丽想和我“好”的意思可能更加明显，有一回小丽看到我泡在盆里的两件衣服，乘我没注意就抱到水管那儿洗了，里面还有条我才换下来的内裤，我觉得特别过意不去，只好扯谎说那盆衣服其实是哥哥的。
姐姐当时总觉得小丽像街上的，“街上的”可不是什么好词，为了区别对待，让小丽知难而退，姐姐甚至不和她说话。那次我带着她和秦娜去姐姐家玩，小丽就站在碗橱边，姐姐却要离得更远的秦娜替她去拿碗筷。小丽这时一定委屈得要命，她当然能够察觉姐姐的冷漠，她在我们家并不受欢迎，所以她想方设法要引起姐姐的注意，她帮着洗菜、扫地，甚至发现厨房没有块煤后，她还问姐姐需不需要买煤，那架势好像只要姐姐一点头，她就可以挽起袖子上煤厂。姐姐后来一直在跟秦娜说话，她听我说过秦娜的姐姐是唱京戏的，是我们这儿的名角儿，虽然她也就听过几个样板戏，但为了气走小丽，就—个劲地追问秦娟的事情。
和姐姐相反的是哥哥则更喜欢小丽，但我猜这也是替他自己选，我看得出来，也只有看小丽的时候哥哥的眼里才会有那种特别的内容。后来，我决定和秦娜“好”以后，很想把小丽介绍给哥哥，代替他旁边又胖又凶的张福久。小丽可能也觉得哥哥不错——哥哥的身材、相貌，但她说男生其实还是应当有个工作的，她以这个作理由推辞了，但那时候我还不是同样没有工作？所以我想这很可能只是小丽拒绝的理由。我没告诉哥哥，就是告诉他也无所谓，随她吧，很可能也就这么个回答。
在这个问题上，我记得文大爷一直都显得挺迟钝，他不像我十几岁就有女同学来家里做布娃娃，他不是独来独往，就是身后跟着一大队兄弟伙，这种情形似乎一直持续到他结束流浪。有一回洗澡时我还指着他那儿问，你还不找个女朋友，是不是家伙不管用？哥哥当时笑了笑，与往常的玩笑比，我发现哥哥的笑容里竟会有一分羞涩。的确，比起哥哥，这方面我优势显然太大了，这让他自叹不如，连哥哥都得承认，我的“好”朋友太多了，不过像对待我身上别的优点（这当然是优点，否则别人怎么会理你），哥哥也是赞赏有加，看我梳洗打扮时就对他的兄弟们挤眉弄眼，看我们武爷，忙欢啦！
起初我总以为是哥哥的穿着出了毛病，他常年穿着姐姐替他领的那身劳动布工装，穿多脏也不肯换洗，我和姐姐说他，你穿好点嘛，这么邋遢。哥哥却无所谓，怕什么，会死？过大十字他们不让我过？气得我说，过！你不穿衣服他们都会让你过！但事后我又想哥哥其实并不缺乏关注，他那个强壮的身体和远播的名声，其实一直都在吸引女孩的注意，我说过文大爷就像后来的四大天王一样吸引着人们的目光。曾经就有过这样—个小学老师，—个腼腆、文静、好人家的姑娘看中了哥哥，托人来问，这已经是那时候一个好人家的女孩能做到的极限了，但文大爷想了一想，坚决地摇头。哥哥不喜欢，还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不配？——我发现其实在这个问题上隐藏着文大爷的弱点，他在破罐子破摔，得过且过？他总把自己放在—个微不足道的位置上—一只是他的爽快，不以为然，我才会把这个问题忽略掉。
那次玩笑后，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玩笑起作用，终于我就在文大爷的被窝里看见了女人，自然是那种我们这儿喊作小乌妹的女孩，大概是他的兄弟们为他奉献的。也难怪文大爷对她们会是那种态度，她们都是在不同的地段上混的女流氓，跟不同的“爷”混，满口下流话，日妈捣娘，烟酒全沾，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有一次我就听到他们在里屋闹腾一阵后开始吵架，文大爷说，“舒服，舒服——好啦，你可以滚啦！”
从哥哥的房间里冲出一个蓬头散发的女人，她那头鸡窝似的头发蓬乱得全部都支棱着，她正气急败坏穿着衣服，经过我这边时她并不急着走，而是拉着我评理，“你看你家哥呢—一日他家妈，拔了****就不认账！喊我滚嘞，哪有这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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