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在家里焦躁地转了十几分钟，哥哥回来了，身上还是那件短得可笑的军大衣。哥哥神态轻松，带着他抢来的二百块钱——大衣当然也是那个人的，他是近郊的—个工厂的人武干部，应该是进城来买年货，不知怎么遇到了哥哥，再被他骗到城墙下。那天哥哥显然急了，他说再过两天就要过年了，可家里—分钱都没有——这时候我仍然心有余悸，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哥哥当着我的面抢钱，当然会有感想。我劝哥哥，以后不要这样了，怕人嘛！
我说得应当比你看到的还要义正辞严，现在回想，这句话应该像不食人间烟火—样干净，好像我就不是这样—个人，用着他抢来的钱，再回过头教训他！哥哥笑了笑，通常他都这样，对他来说最难办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至少接下来几天吃喝有了着落，他踏踏实实，又恢复了疲沓的本色。他说，管他呢！那件被他穿着短得可笑的军大衣，那天晚上，我记得又落到他哪个兄弟的手里，大衣里的工作证、户口簿—类的证件，哥哥也让那个得大衣的丢进了路边的邮筒。那时候的邮递员还像那么回事儿，除了送信外，大概还肯干这类不要钱的活，会把它们安全地传递到那个倒霉的主人手里。我想着那个为我们提供年货的人武干部，他收到这些证件时会不会又回到城墙角那不堪回首的一刻，并将这份羞耻铭刻于心？
从那以后，我会不时地给人帮忙，替别人跑跑腿，做点杂事。我应当很想从那种靠哥哥的生活中跳出来的，或者只是想摆脱那种名声，反正靠哥哥已经成为最让我反感的一句话。可洗的是，不知是不是没有更好的机会，还是我对工作这件事本来就已厌倦，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使我对任何按部就班的东西都失去了耐心，常常三五天一过，我就又会彻底地把自己解放，又一次回到从前的老路上。
为难的自然是哥哥，他明白我的心事，可作为当事人，我的经济来源，他也无法帮我把这个想法贯彻到底。有一次，我记得哥哥曾问过我，要不要在街口摆个小摊，卖点面条、米粉什么的？事后看这也是当时最稳当也是最容易想到的活路，发不了财也饿不死，而且日后从这个行业里还诞生了我们这个城市中大部分的万元户，正是靠着这些日常训练，他们率先富了起来。哥哥说只要我同意的话，街道那儿他负责摆平。我却觉得受了羞辱，因为那些人不是老头老太，就是缺胳膊少腿的残废，我气急败坏地大骂，“文大爷，你不想管就拉倒，我也不用你管，看你把我饿死！”因为这一通没道理的发作，哥哥也只好放弃。一年后，姐姐也是父亲的玻璃厂招工，才让我把这种古怪的悠闲打发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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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得应当比你看到的还要义正辞严，现在回想，这句话应该像不食人间烟火—样干净，好像我就不是这样—个人，用着他抢来的钱，再回过头教训他！哥哥笑了笑，通常他都这样，对他来说最难办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至少接下来几天吃喝有了着落，他踏踏实实，又恢复了疲沓的本色。他说，管他呢！那件被他穿着短得可笑的军大衣，那天晚上，我记得又落到他哪个兄弟的手里，大衣里的工作证、户口簿—类的证件，哥哥也让那个得大衣的丢进了路边的邮筒。那时候的邮递员还像那么回事儿，除了送信外，大概还肯干这类不要钱的活，会把它们安全地传递到那个倒霉的主人手里。我想着那个为我们提供年货的人武干部，他收到这些证件时会不会又回到城墙角那不堪回首的一刻，并将这份羞耻铭刻于心？
从那以后，我会不时地给人帮忙，替别人跑跑腿，做点杂事。我应当很想从那种靠哥哥的生活中跳出来的，或者只是想摆脱那种名声，反正靠哥哥已经成为最让我反感的一句话。可洗的是，不知是不是没有更好的机会，还是我对工作这件事本来就已厌倦，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使我对任何按部就班的东西都失去了耐心，常常三五天一过，我就又会彻底地把自己解放，又一次回到从前的老路上。
为难的自然是哥哥，他明白我的心事，可作为当事人，我的经济来源，他也无法帮我把这个想法贯彻到底。有一次，我记得哥哥曾问过我，要不要在街口摆个小摊，卖点面条、米粉什么的？事后看这也是当时最稳当也是最容易想到的活路，发不了财也饿不死，而且日后从这个行业里还诞生了我们这个城市中大部分的万元户，正是靠着这些日常训练，他们率先富了起来。哥哥说只要我同意的话，街道那儿他负责摆平。我却觉得受了羞辱，因为那些人不是老头老太，就是缺胳膊少腿的残废，我气急败坏地大骂，“文大爷，你不想管就拉倒，我也不用你管，看你把我饿死！”因为这一通没道理的发作，哥哥也只好放弃。一年后，姐姐也是父亲的玻璃厂招工，才让我把这种古怪的悠闲打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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