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解释呢，我还想着那些衣服，那些漂亮的衣服应该还躺在那张掉了漆的桌子上，过往的人总是好奇地拎起一件看它的质地和样式，它们那么吸引人，充满了诱惑和麻烦，还有那只划破的皮箱，它的伤口，在我印象中一直就像某张委屈、合不拢的嘴巴——我们回去时坑道里早已经没有人干活了，他们现在睢一要做的事就是等我，具体说是在等待—个让他们高兴的结果：人防队还没有出过这么大的事，差点冒出—个台湾特务！我看见我的同事都在离我很远的地方交头接耳，他们似乎没有胆量来找我落实，但又不愿意放弃，所以只好偷偷地看，观察我的一举一动，连平时总喜欢早退的也利用还工具的工夫在我身边磨蹭着。
我回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老青写信。这封信我不知道老青是不是收到了，反正这以后青应成就再也没给我们寄过衣服。信里我这么说：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了，我们非常非常的好。是啊，你他妈的在美国过你的好生活就行了，干嘛还要来惹我们？我把气全撒在信纸上，力透纸背，几行字下来就穿了无数个洞，我把那张信纸当成了老青的脸，我要把所有的愤怒都戳到他的脸上。写完信后有种虚脱感，我趴在窗口上，从那儿可以看到在夜风中重新热闹的大街，我却头一回觉得陌生，如果是往常，哪怕还是昨天，我都会立即响应灯火的号召，一头冲下楼去，但这时候我却漠然地看着街口，看人们在我的眼皮下无动于衷地走着。我在等哥哥，后来我发现这也是我惟一想做的一件事，我以为我会告诉他这件事，告诉他老青的事，但张口时我说的却是不想再去上班了！文大爷当然不会说别的，事实上他的回答你已经知道了。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我又一次自由了！——我不知道这种陡然而来的轻松会给哥哥带来什么样的麻烦，我承认那时候我还来不及考虑。也许骨子里我把自己依赖哥哥当成天经地义的事，从来如此，谁让他是我哥哥呢？******不是说过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哥哥就是这样的高个子。当然，哥哥也把这看成理所当然的，相反他还怕我没钱又不跟他要，所以除了给我零花钱还要不停地问，小武，还有钱没有？弄到后来他的那些弟兄伙也这么问我，当然他们是求我，武爷，我这儿有五块钱。怕我嫌弃再补一句，刚赢来的。意思—不是摸包摸来的。
那是临近年关的一个下午，我从青云路一个和我处境相同的同学家出来，点着烟，缩着脖子在凛冽的风中走着。云层把天空压得很低，最高的地方也就擦着楼顶，那时候服务大楼还是我视野里最高的地方，所以天空应当只有五层楼这么高。
回家的线路有两条，一条大路，一条小路，大路过大十字，没事的话可以绕一下当做消遣，但那一天我害怕会突然间下雨，就拣了那条小路，沿着文化巷过来了。快到正义街的地方有一段围墙，是段古墙，从前老城的城址，厚石板铺的路面和阶梯，在那儿我看到了哥哥，他的身影可以说我在很远的地方就看到了，那个身影不可能属于别人j哥哥正在和一个人聊天，他的一只手撑在对面的城墙上，表面上看，这只是个很随意的动作。
哥哥似乎也看到了我，他微微侧了一下头，但很快，他就把头转了回去。哥哥没有理我的意思，也是从这～点，我醒晤到哥哥并不是在和那个人聊天。我转头几乎是和哥哥同时的，但我还是看到哥哥臂弯下那个可怜的男人，可以说从头至尾，到我离开，他的眼睛都没有看我一下，他就这么怯生生地抬着头，看着头顶上的哥哥。哥哥这时候身上披着一件军大衣，但那件大衣在他的身上就显得可笑了，明显短了。哥哥那只藏在大衣里的手很显然握着什么，他的另一只手却握成拳头抵在他面前那块大青石上。我没有回头，哥哥的动作再昭然不过，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我不敢喊他，只能这么神隋复杂地走过去，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这也是我睢一能够做到的。
等我在家里焦躁地转了十几分钟，哥哥回来了，身上还是那件短得可笑的军大衣。哥哥神态轻松，带着他抢来的二百块钱——大衣当然也是那个人的，他是近郊的—个工厂的人武干部，应该是进城来买年货，不知怎么遇到了哥哥，再被他骗到城墙下。那天哥哥显然急了，他说再过两天就要过年了，可家里—分钱都没有——这时候我仍然心有余悸，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哥哥当着我的面抢钱，当然会有感想。我劝哥哥，以后不要这样了，怕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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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老青写信。这封信我不知道老青是不是收到了，反正这以后青应成就再也没给我们寄过衣服。信里我这么说：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了，我们非常非常的好。是啊，你他妈的在美国过你的好生活就行了，干嘛还要来惹我们？我把气全撒在信纸上，力透纸背，几行字下来就穿了无数个洞，我把那张信纸当成了老青的脸，我要把所有的愤怒都戳到他的脸上。写完信后有种虚脱感，我趴在窗口上，从那儿可以看到在夜风中重新热闹的大街，我却头一回觉得陌生，如果是往常，哪怕还是昨天，我都会立即响应灯火的号召，一头冲下楼去，但这时候我却漠然地看着街口，看人们在我的眼皮下无动于衷地走着。我在等哥哥，后来我发现这也是我惟一想做的一件事，我以为我会告诉他这件事，告诉他老青的事，但张口时我说的却是不想再去上班了！文大爷当然不会说别的，事实上他的回答你已经知道了。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我又一次自由了！——我不知道这种陡然而来的轻松会给哥哥带来什么样的麻烦，我承认那时候我还来不及考虑。也许骨子里我把自己依赖哥哥当成天经地义的事，从来如此，谁让他是我哥哥呢？******不是说过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哥哥就是这样的高个子。当然，哥哥也把这看成理所当然的，相反他还怕我没钱又不跟他要，所以除了给我零花钱还要不停地问，小武，还有钱没有？弄到后来他的那些弟兄伙也这么问我，当然他们是求我，武爷，我这儿有五块钱。怕我嫌弃再补一句，刚赢来的。意思—不是摸包摸来的。
那是临近年关的一个下午，我从青云路一个和我处境相同的同学家出来，点着烟，缩着脖子在凛冽的风中走着。云层把天空压得很低，最高的地方也就擦着楼顶，那时候服务大楼还是我视野里最高的地方，所以天空应当只有五层楼这么高。
回家的线路有两条，一条大路，一条小路，大路过大十字，没事的话可以绕一下当做消遣，但那一天我害怕会突然间下雨，就拣了那条小路，沿着文化巷过来了。快到正义街的地方有一段围墙，是段古墙，从前老城的城址，厚石板铺的路面和阶梯，在那儿我看到了哥哥，他的身影可以说我在很远的地方就看到了，那个身影不可能属于别人j哥哥正在和一个人聊天，他的一只手撑在对面的城墙上，表面上看，这只是个很随意的动作。
哥哥似乎也看到了我，他微微侧了一下头，但很快，他就把头转了回去。哥哥没有理我的意思，也是从这～点，我醒晤到哥哥并不是在和那个人聊天。我转头几乎是和哥哥同时的，但我还是看到哥哥臂弯下那个可怜的男人，可以说从头至尾，到我离开，他的眼睛都没有看我一下，他就这么怯生生地抬着头，看着头顶上的哥哥。哥哥这时候身上披着一件军大衣，但那件大衣在他的身上就显得可笑了，明显短了。哥哥那只藏在大衣里的手很显然握着什么，他的另一只手却握成拳头抵在他面前那块大青石上。我没有回头，哥哥的动作再昭然不过，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我不敢喊他，只能这么神隋复杂地走过去，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这也是我睢一能够做到的。
等我在家里焦躁地转了十几分钟，哥哥回来了，身上还是那件短得可笑的军大衣。哥哥神态轻松，带着他抢来的二百块钱——大衣当然也是那个人的，他是近郊的—个工厂的人武干部，应该是进城来买年货，不知怎么遇到了哥哥，再被他骗到城墙下。那天哥哥显然急了，他说再过两天就要过年了，可家里—分钱都没有——这时候我仍然心有余悸，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哥哥当着我的面抢钱，当然会有感想。我劝哥哥，以后不要这样了，怕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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