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义明曾经让我带他去别人家跳过一次舞，他那副样子，偏偏对跳舞来了兴趣。那时候沈卫军已经去医院当司机了，整个地下能和我聊上天的也没几个，人防队不是那帮袖子油亮、一开口一句话里拖出十个****的老婆娘，就是像蒋伯伯那样的蔫巴老头。有一天杨义明主动帮我收拾工具，然后诚恳地说，小武，你不能太温良恭俭让了，还是要骂呢，你想，她—个女生都骂得出，你有什么骂不出来的？那天我和队里—个老婆娘赌气，不知因为什么和她对吵起来，但我明显不是对手，那些在坑道里每天滚打的花样，绝对不下百样，它们朝我飞来时，我也只能把脸涨得通红，所以杨义明才认为我吃了大亏。说来也怪，后来凡是遇到这种情形，我就真的放开了，万事开头难，有第一句就有第二句，后来我知道骂人也要有点才华才行，你骂出了想象力，别人才会像醉酒一样，心花怒放地为你喝彩。
我带杨义明去跳舞就是在那个大获全胜的晚上。其实这是个悲剧——像杨义明这样的人，在那种地方又能看到什么好风景，捡到什么粑果子吃？那天晚上一开始畅义明都像一盏壁灯，坐在那儿稳稳地研究别人的脚，但后来，到了最后，不知怎么他改变了主意，站了起来。和他抱在一起的是我们这儿舞会上的女王，岁数大概有四十岁，每场必到，但她丝毫不给杨义明面子，远远地用手推着他，可冷的杨义明只能一下一下，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地追着。那天主人家丢了点东西，一支钢笔，有人喊搜身，主人没让，却还是怀疑杨义明，因为他第一次来，跳得最少，又最邋遢，嫌疑最大。他对我说下回不要带你们那个个瘸子来了。离开后，我一直觉得丢脸，就在杨义明前面大步流星地走着，这也是他办不到的。我记得杨义明在我身后大声地喊，用力地追，我却没让他追上。
杨义明后来和我们人防队那个傻大姐郑小华结了婚，看字面郑小华当然不错，但人却不是一回事儿，她长得又高又笨，比杨义明还高，嘴唇朝四周翻开，常年都潮湿、发黑，她的手指头又粗又壮，这也是她在坑道里打毛线给我留下的印象——他们结婚时还把我请去了，那时候虽然我已经离开了人防队，但和杨义明还算得上朋友。他们的新家安在东山脚，租当地农民家的房子，不是七块就是八块钱一个月，房间里只有一张没有上漆的床，一张桌子，连小板凳也是临时借来凑数的。我从来没参加过这么寒碜的婚礼，房间里是土味，霉味。后来，可能不到一年吧，郑小华就跑了，有人说她自己把自己卖了，卖到福建北部一座大山里。
我后来遇到杨义明那次，他已经发了，他已经过了那段丢老婆的倒霉时间。据说他用自己的腿申请了一座公厕，我们见面时已经变成了三座。杨义明穿着一身西服，新染的头发，背着手正准备去红都舞厅跳日场舞。我说过他的鞋是特制的，所以当时看上去杨义明就像走在一条平整的大路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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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杨义明去跳舞就是在那个大获全胜的晚上。其实这是个悲剧——像杨义明这样的人，在那种地方又能看到什么好风景，捡到什么粑果子吃？那天晚上一开始畅义明都像一盏壁灯，坐在那儿稳稳地研究别人的脚，但后来，到了最后，不知怎么他改变了主意，站了起来。和他抱在一起的是我们这儿舞会上的女王，岁数大概有四十岁，每场必到，但她丝毫不给杨义明面子，远远地用手推着他，可冷的杨义明只能一下一下，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地追着。那天主人家丢了点东西，一支钢笔，有人喊搜身，主人没让，却还是怀疑杨义明，因为他第一次来，跳得最少，又最邋遢，嫌疑最大。他对我说下回不要带你们那个个瘸子来了。离开后，我一直觉得丢脸，就在杨义明前面大步流星地走着，这也是他办不到的。我记得杨义明在我身后大声地喊，用力地追，我却没让他追上。
杨义明后来和我们人防队那个傻大姐郑小华结了婚，看字面郑小华当然不错，但人却不是一回事儿，她长得又高又笨，比杨义明还高，嘴唇朝四周翻开，常年都潮湿、发黑，她的手指头又粗又壮，这也是她在坑道里打毛线给我留下的印象——他们结婚时还把我请去了，那时候虽然我已经离开了人防队，但和杨义明还算得上朋友。他们的新家安在东山脚，租当地农民家的房子，不是七块就是八块钱一个月，房间里只有一张没有上漆的床，一张桌子，连小板凳也是临时借来凑数的。我从来没参加过这么寒碜的婚礼，房间里是土味，霉味。后来，可能不到一年吧，郑小华就跑了，有人说她自己把自己卖了，卖到福建北部一座大山里。
我后来遇到杨义明那次，他已经发了，他已经过了那段丢老婆的倒霉时间。据说他用自己的腿申请了一座公厕，我们见面时已经变成了三座。杨义明穿着一身西服，新染的头发，背着手正准备去红都舞厅跳日场舞。我说过他的鞋是特制的，所以当时看上去杨义明就像走在一条平整的大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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