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这其实是我最后一次去罗炼钢家。那时候这样的舞会正在衍变成一桩惊世骇俗的大事，一方面它越来越隐秘，一方面却越来越引起关注。已经有很多次我们都听说哪个塘子被抄了，哪些人被抓，但也是听说，我们很少会把它看出诡险，况且，危险本身也可能是一种更深的诱惑。我和丁梅走进那个渗着音乐的房门，里面很黑，没有灯，客厅里恍惚飘着几个变形的人体，只有仔细辨认，才会知道那是一对对紧紧搂抱的男女，他们的鞋跟很滞重在地板上拖来拖去。有两个男人拖着什么从我们面前走过去，他们是朝楼梯下那间小屋去的，小屋开的时候像爆炸一样射出一束强光——我看到的画面很长一段时间都持续在我的脑子里：最后那个男的拖着滑落到膝盖的裤子，半截屁股在光中一闪而过，他们抬着—个近乎瘫软的女人！丁梅可能吓坏了，她抖得更加厉害。其实我来罗炼钢家这么多次，这种情形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时候我才发觉沈卫军，还有那些—起进门的人都早已不知去向。我忽然有种感觉，这屋里所有的人，只要进来就会很快地消失，他门化成了声音，互相缠绕、追逐的声音散发在空气中。我拉着丁梅的手朝二楼走着，她的掌心发烫发潮，很可能我的掌心也—样，我们的热力很快就要把我们带起来。
我对丁梅说，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我带丁梅到了二楼，其实我带她看的就是罗炼钢家厕所里那种坐式抽水马桶。从前我没见过，我猜丁梅也没有见过，我说看看是不是比你家洗脸盆还干净？我告诉她使用方法，然后我们—遍遍地拉着冲水的挂钩，听到水流在下水道嗡嗡嘤嘤的声音。丁梅很入迷地拉着挂钩，她似乎很害怕停下来，因为停下来她就要面对我，面对接下来的事情，她可能有意把它推迟一下。从这个地方还能听到凤飞飞的歌声，以及歌声都掩盖不了的那些深沉的呼吸。后来拉绳断了，厕所里终于再也听不到流水声，我在丁梅嘴上吻了一下，她朝后一闪，也没闪得太远，我对她说，不要怕，其实大家都在这样。然后我就把她抱住了，这还是我们的界线，我们都下决心突破这道界线。
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事，事后来看这很像一次预演，也很像某种预兆。罗炼钢的妹妹带着她的几个同学来了，她们一起在外面喊，拼命地敲门，然后开始砸门，奇怪的是一开始他们敲门的时候谁也没有听到，等听到了，已经被那股声势吓坏了，都以为公安局来拿人了。我听到有人喊了一句，“糟啦——箍子（警察）来啦！”都信以为真，接下来的开门声和突然响起的杂乱的脚步声、女人的尖叫声，在晚上，又是在那种木地板楼上，几乎是惊天动地地响起来。我和丁梅跑到走廊上，从外面射进来的手电光胡乱地从墙上从人们的脸上划过，有人正往楼上跑，也有人想从楼上下去，黑暗中我能感到有人正忙乱地往身上套裤子，他们被穿了一半的裤子绊了一跤，接着扑倒在另—个陌生人身上。
我和丁梅跑起来，说实话当时并不知道为什么跑，只是面对这么多的混乱我们也很难镇定，几乎一下子我们的情绪就失控了。我们俩跑进一间堆杂物的空房间，窗子边有两个人正把几块床板搭到窗口和外面的围墙上。就在他们爬出去的时候，又有两个人进来了。丁梅不敢过去，她说太高了，死也不跳。那两个人推开我们先从窗口爬出去，很陕就从床板上跃入夜幕。我紧张地骂起来，我说你再不跳，我就走啦！我想为什么要为你费精神呢，其实我们昨天才刚刚认识。但我爬上窗台，还是把丁梅拉上来，我记得她在那几块悬空的床板上，在半空中坐了很长一段时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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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丁梅说，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我带丁梅到了二楼，其实我带她看的就是罗炼钢家厕所里那种坐式抽水马桶。从前我没见过，我猜丁梅也没有见过，我说看看是不是比你家洗脸盆还干净？我告诉她使用方法，然后我们—遍遍地拉着冲水的挂钩，听到水流在下水道嗡嗡嘤嘤的声音。丁梅很入迷地拉着挂钩，她似乎很害怕停下来，因为停下来她就要面对我，面对接下来的事情，她可能有意把它推迟一下。从这个地方还能听到凤飞飞的歌声，以及歌声都掩盖不了的那些深沉的呼吸。后来拉绳断了，厕所里终于再也听不到流水声，我在丁梅嘴上吻了一下，她朝后一闪，也没闪得太远，我对她说，不要怕，其实大家都在这样。然后我就把她抱住了，这还是我们的界线，我们都下决心突破这道界线。
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事，事后来看这很像一次预演，也很像某种预兆。罗炼钢的妹妹带着她的几个同学来了，她们一起在外面喊，拼命地敲门，然后开始砸门，奇怪的是一开始他们敲门的时候谁也没有听到，等听到了，已经被那股声势吓坏了，都以为公安局来拿人了。我听到有人喊了一句，“糟啦——箍子（警察）来啦！”都信以为真，接下来的开门声和突然响起的杂乱的脚步声、女人的尖叫声，在晚上，又是在那种木地板楼上，几乎是惊天动地地响起来。我和丁梅跑到走廊上，从外面射进来的手电光胡乱地从墙上从人们的脸上划过，有人正往楼上跑，也有人想从楼上下去，黑暗中我能感到有人正忙乱地往身上套裤子，他们被穿了一半的裤子绊了一跤，接着扑倒在另—个陌生人身上。
我和丁梅跑起来，说实话当时并不知道为什么跑，只是面对这么多的混乱我们也很难镇定，几乎一下子我们的情绪就失控了。我们俩跑进一间堆杂物的空房间，窗子边有两个人正把几块床板搭到窗口和外面的围墙上。就在他们爬出去的时候，又有两个人进来了。丁梅不敢过去，她说太高了，死也不跳。那两个人推开我们先从窗口爬出去，很陕就从床板上跃入夜幕。我紧张地骂起来，我说你再不跳，我就走啦！我想为什么要为你费精神呢，其实我们昨天才刚刚认识。但我爬上窗台，还是把丁梅拉上来，我记得她在那几块悬空的床板上，在半空中坐了很长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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