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原来又是母亲-第4/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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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后来说我总是一放下碗就不见了,从来没见我这么忙过,这是她的印象。夜晚的来临开始让我兴奋,那是因为我已经能够读懂并找到我需要的那部分内涵,夜晚尽管属于每—个人,本质却不一样—在姐姐的印象中我应当是个锦衣夜行的角色,常常吃完饭,抹一下身,换得一身簇新,楼下沈卫军的喊声也就到了。那时候中华路还没现在这么宽,人剧和会场也远没有现在看上去这么近,房屋低矮、笨拙而拥挤,逛街的人在人行道上慢慢地顺着一些店铺的廊柱下挤过去,也就是说他们要想从人剧到会场看电影,就必须从我和沈卫军的头底下走过去。我和沈卫军坐在那排栏杆上,嘴里叼着一支烟,眼睛总是朝着最远的尽头张望,我们的视线悬浮在所有人的头顶上。

    一定还有人在做着类似的事情,那时候我和沈卫军把这叫做“钓鱼”,那么很自然,大十字到喷水池一带的护栏便成了我们的“渔场”。其实当时外面对这种事早有特定的名称,别人都管这儿叫“耍马子”,但我们一直没有把这个名称和我们正在做的事联系起来,我们只是“钓鱼”,“耍马子”太普通了,而“钓鱼”无疑讲究技巧,需要智力。我似乎正在分辨一件在你们看来没有太大区别的事情,区别也许仅仅在于做的人是我或者旁人。

    只要是我中意的女孩一露头,我就会从栏杆上跳下来。我的两只手****屁包里,或者理一理头发,摆出—个姿势,等她走到面前瞥我的时候,我会说,哎,麻烦你——看一下时间。她看完表抬头的时候,样子就更清楚了,我扬着头小声试探,走,去看电影,或者去跳舞?走嘛—一同意的话她自然会笑,当然她不会那么轻易地就答应下来,只是扭捏着不想走,于是我们俩咸一句淡一句地说笑,也可以算作谈判。这时候坐在栏杆上的沈卫军什么也听不到,他只能干着急,脸憋得通红,拼命往肚子里咽口水。我似乎很少失败,我们这儿的话,很少吃别人的灰豆—一当然也有人不理我,那她就一定不是“鱼”。那些属“鱼”的女孩其实也很好辨认,她们在街上东张西望,在你找她的时候其实她也在找你,如果是两个女孩,一定有—个大声说话,目的还是为了让你很快地把她从人堆里找出来,然后她们就可以很招摇地从你的视线中走过去。

    从沈卫军的角度看,他希望来的女孩最好是两个,经验告诉他,倘靠他自己的力量通常是钓不到鱼的,很多女孩在沈卫军靠上来前就朝他翻起了白眼,而只要有这么—个白眼开头,沈卫军就像遭霜打的茄秧一样垂头丧气,整个晚上他都会无精打采,但这并不会减少他的兴致。沈卫军从我身上找原因,最初他认为是我的衣服帮了忙,我有一件漂亮的明黄色的T恤,还是当年黄政托人从泰国给我带回来的,那时候时髦的装束,就是把里面衬衣的大翻领翻到外套上,下身一条裹得很紧的大喇叭裤。我的经验是罩衣可以普通点,衬衣却要鲜艳,因为只有这样才会醒目。

    后来那件T恤被沈卫军买走了,那一段刚好我也穷疯了,我知道沈卫军喜欢,就一百块钱卖给了他。一百块钱是我们三四个月的工资,贵是贵了点,但那时候这种衣服就是有钱也没地方买,对不对?沈卫军有钱,他心满意足、欢天喜地地买回去。问题是我们晚上去街上钓鱼时,沈卫军还是遭遇了白眼——可能因为这件T恤他还要遭遇更多的白眼。实话说,对他来说那件衣裳的颜色过于鲜艳了,显出他的黑及无比的笨。再说,沈卫军一直就分不出什么样的女孩才是“鱼”,任何人,只要是女的他都可能去招惹一下。所以沈卫军认命地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这样他当然愿意前面来的女孩有两个,按他的逻辑,一个归我,剩下的那个自然非他莫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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