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和老牛筋斗争到底-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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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说,楼顶的阁楼里原来还住过一位秦奶奶,上海人,通身长年都千干净净,虽然也是蓝布襟衫,却收拾得挺括,整洁。姐姐说,秦奶奶最喜欢她了,常夸她乖巧,是个好小囡。她还教过姐姐打绒线,挑各种各样的花针。听说她曾是—个大资本家的小老婆,后来被儿子接往上海。但这个人我没有印象,谁会记住—个不常下楼的老太太呢,就算她干净,爱打毛线,是什么人的小老婆。我只记得她的继任者,老太太走后,搬来了一户叫吴达明的年轻人,我印象中他一直就住在那里。

    此外就是我们三楼了。三楼住的人家最多,除了我们家,还有大小凉粉家,她们的母亲,一口气生了四个女儿,有—个荷包蛋的外号。荷包蛋的丈夫常年在外县跑车,难得回来一次,但回来就热闹了。我们总操心他们家怎么住,因、为她们家只有一张大床,平常都是荷包蛋和她的四个女儿挤在—起,那时候大小凉粉就得去一楼梅阿姨家打地铺。荷包蛋家过去就是老牛筋和老青的房子。

    父亲去世后,如果院子里有谁能从中得益,那这个人就是老牛筋了,他抖起来了。从前老牛筋在院里只是个没声没息的人物,一下班便缩回他的小屋里,不引人注意。母亲说原先父亲在的时候可能还镇得住他,父亲一死,老牛筋也像从瓶子里放出来的魔鬼,想方设法与人为难。老牛筋天生就是个不讨人喜欢的人,别人的痛苦才是他的快乐,所以他的那套小九九的把戏其实一直在上演,只是因为父亲,我们才感觉不到,这之前我没有多少关于他I的记}乙。原来在老牛筋家的旁边还住着—个老人,我们都叫他林爷爷,林爷爷是个孤老,在我印象中他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人,脸上总是笑眯眯的,长着一对寿眉,眼睛像一条细缝。父亲在时,每年过年都会把林爷爷请到我们家里。好几次我都看到老牛筋欺负他,因为林爷爷住在里面,要从老牛筋门口经过,老牛筋就把屁股撅起来拦他,林爷爷往左,老牛筋就把屁股伸到左边,往右,老牛筋的屁股就朝右。他们也不说话,更不吵架,只是慢慢地重复着,你看到两个老头孜孜不倦地做这些事时,很难说是应该觉得可气还是可笑。后来林爷爷搬走了,他大概也是受不了这份闲气才搬走的,他和—个年轻人调换了房子,就是老青,我和哥哥都叫他老青。

    老牛筋在父亲死后也把他的这套把戏转移到我们头上,只是这时候他再没有可顾忌的了,这院里已经没有人降伏得了他,比如我们做饭烧菜时,老牛筋开始扫地,然后在走廊上哼一段走调的大吊车——大吊车,真厉害,成吨的钢铁欸,它轻轻地———抓就起来!他边哼边开始用力地拍打扫帚,让上面的灰尘成为我们晚餐的一部分,成为我们的佐料。或者他用水冲地,把渣子全冲到我们门里来,因为是木板楼,受害的自然不光我们三楼的,二楼的高伯伯也跑上来了,但老牛筋不怕他,说我喜欢,我想冲地,怎么样?

    那时候院子里没有人不恨他的,都说老牛筋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讨厌。有一次母亲为抖灰的事和老牛筋吵起来,她终于忍无可忍了。在我看来母亲吵架的本领和她管理家务差不多,除了气还是气,然后乱骂,一骂老牛筋就更得意了,老牛筋这种老江湖,和人吵架最拿手的就是让别人生气,他看到别人生气了才会高兴,他自己倒不那么容易动气的。他对母亲说,你这个国民党不要太嚣张,你是兔子尾巴长不了啦。母亲一气就骂了老牛筋的娘。老牛筋便骂母亲是扫帚星,克夫命!这才是母亲的痛处,母亲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把父亲的死和她联系在一起。结果她只能不得要领地乱骂,咒老牛筋不得好死,出门让车子撞,落到河里让水淹。但老牛筋胜利了,他知道他踩到了别人的痛处,剩下的他就当成痛苦的反应,他得胜还朝,到他的小屋里去听半导体去了。

    母亲还在气,气得浑身发抖,那天她显然寒了心,她扭头回去屙了泡尿,然后提着痰盂上老牛筋家门口,靠阳台的火上坐着一锅正在冒泡的红烧肉,母亲掀开锅盖,把痰盂里的尿全倒了进去。那天看见母亲倒尿的还有大小凉粉家的荷包蛋,荷包蛋因为她男人常年在外县跑车,和我们家一样,也要轮番受老牛筋的气。荷包蛋先是抚掌偷笑,然后跟着也跑过去往汤锅里补了两口浓痰。那天晚上,老牛筋吃的就是用尿水和浓痰烹调出的补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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