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比黄世仁还要狠地毒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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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母亲和姐姐回忆时都说,那段时间小武辛苦得要命,天不亮就要爬起来,但就是这样,他老子还是要死命地打他,不晓得为哪样?母亲说。你们记得不,那一次他打小文,我去拉他,他说,你让开,要不连你也打!炉子上还坐着药,他提起来就要砸过来。姐姐说,uff0e他那时候也是心情不好,又遭整,又生病,一天闷在家里,还要给我们做吃的,怎么能琶高兴得起来?姐姐说到这儿眼圈就红了,她一定是想起她苦命的父亲,还有她可怜的弟弟了。的确,那时候母亲都帮不了我们,只有姐姐的眼泪还有效,只要她一哭,父亲很少不停下来。母亲把这归结到命,她说父亲和哥哥的八字相克,她怕我们不信,又说,要不怎么小文一回来,咱们家的事情就多起来了?说到这儿,母亲的声音神秘地低下去,真的,你们想想看,小文属鼠,你老子也是鼠年死的,就这么巧?还有小文呢,你老子打他,怎么都不哭,不喊,随他打。我说,小文遭打是比我多。姐姐也有同感,你要滑头点,小文就是这个脾气,打死他都不会松口。我们统一了看法,换在旧社会,哥哥应该是个很好的地下党的材料,因为他骨头硬,禁打,换成我还不立即招了?

    父亲的火气似乎任何一点小事都能引发起来,洗碗池边打碎一只碗,往暖瓶里冲开水洒了出来。谁也说不清他会在什么时候不高兴,又为什么不高兴,反正他在你身边,你就不知道巴掌会在什么时候落到你头上,这时候你浑身的虚劲都得提着,有时父亲仅仅抬抬手,抚去脸上一根弄得他发痒的头发,我也会下意识地护一下头。就是这样,我一点都不夸张,我已经变得越来越害怕父亲,很遗憾的是我无法再问父亲,他是不是希望我们变成这样子。

    我记得总是这样,在学校时我们还快活自在,但一放学,_进那道院门,那种诚隍诚恐的感觉就出来了,就像背上布满了爬虫。父亲在钟伯伯家看完了当天的《参考消息》,背着手走上楼,’他对我们说,小文,小武,去打斤酱油来。打醋打酱油对我们就像学校里忽然遇到停课放羊一样,所以如果父亲只喊哥哥的话,我也要赖着一起去,出了院门,我们的精神也上来了。那一次我们照例在路上疯着,哥哥突然从背后推我一把,我为了躲闪,急忙朝旁边一让,结果油瓶子从我手里飞出去,我赶紧手忙脚乱地去抓那只眼看就要落地的油瓶,油瓶没打碎,但我手里,一直捏在手里,已经沾满汗水的五分钱,却飞了出去,它在街上滚着,一直不停地滚,最后,又抢在我们抓住它之前刚好落进路边的水沟里。

    现在我有多少个五分钱,但当时却是惟一的。我和哥哥都傻眼了,排水沟上还盖着铁盖,我和哥哥都从铁盖的条缝里伸手去捞,起初我们都能看到它,银光闪闪地睡在黑泥面上,后来我们用树枝去掏,才把它捅进泥浆里。我们只好抱着空瓶子回来了,我们告诉父亲,钱丢了,丢在排水沟里,不信可以去看。

    父亲不相信。他让我们跪在搓衣板上,要我们说实话。他拿出那根磨得发黄的晾衣竿,说一句就抽一下我们的屁股。起初他还是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只要说实话,买糖吃了,就是买糖吃了。但我们说,丢了,真的丢了,不相信你可以去看。那根竹条才变得凶猛起来,它一下下结结实实地落在我和哥哥的身上,说不说,为什么要骗人——吃啦就是吃啦!我承认吃了,买糖吃了。既然承认可以不挨打,既然买糖吃了就是实话,答案就在眼前,就看你伸不伸手。果然我立即得到父亲的宽大,好,你站起来!父亲把我立为不说谎的典型。但哥哥还是不承认吃了,因为他的确没吃,那五分钱也确确实实落进水沟里。

    哥哥认死理,我记得他刚来时得知在钟表商店上班的钟伯伯姓钟,一楼的烟酒大王姓唐,脸上竟然冒出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曾取笑他,那么一楼的梅阿姨就是卖杨梅的,我们家就应该姓玻啦。虽然哥哥最终还是明白过来,但从这件小事也可以看出他这个人认死理。由于哥哥拒不承认吃了糖,事情的性质发生了转变,现在不单纯是五分钱的问题了,它已经升华了,变成了欺骗与反欺骗。前面我已经说过,父亲最痛恨的就是别人对他的欺骗,欺骗的一层含义是隐瞒真相,另一层含义就是不把你当回事儿。父亲痛恨这种感觉,他使出围歼国民党余孽的劲头,使出改造玻璃厂的劲头,在这个问题上,他可能看得更严重,因为对象只是他的儿子,一个孩子,—个孩子怎么可以把他弄得束手无策?父亲用尽全身力气,专心致志抽打着哥哥,他气急败坏,用自己气喘吁吁的生命在跟哥哥较量,因此显得更加的无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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