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想说说我和哥哥第一次去游泳发生的事。哥哥不会游泳，他在老家也没见过河，所以他对河新鲜得要命，那天我说去游泳吧，哥哥就同意了。他那么肯定，几乎就像我问他去不去看电影，所以我当时并不知道他还不会游泳。
以前我下河都是背着家里背着父母去的，有时候是院里钟老二同父异母的哥哥带着去，当然没有什么游泳裤，全都光着屁股跳进河里。我们游泳的地方是一处拦水坝，水比较缓，也比较深，游起来很痛快。我和哥哥去的时候已经是秋天了，水已经凉了，但还是有几个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孩子泡在水里。
我把衣服脱下来，团着放在岸边一块石板上，我让哥哥也把衣服放在一起，免得别人偷，而且旁边净是晚是从冰坝上过路的大人们拉的条状的大便，也得小心。就这么我捂着小肚子在水坝上跑起来，伴随着一声尖叫，我跳起来，然后像一只秤砣一样咕咚一声落进水里。河水是冰冷压抑的，这给我一种力量，让我从水底带着一串气泡冲出来，这时侯我就看到哥哥也和我一样从拦水坝上跑起来，然后腾空而起，也是一声痛快的尖叫，也是一声咕咚。水花溅放的河面许久都没有平静，那些翻涌的气泡被波浪吞噬干净，哥哥还没有蹿上来，我踩着水等着哥哥浮出水面，水里又飘起很多的气泡，接着才是哥哥的手。哥哥的两只手像两支疯狂的枝条，它们开始拍打水面，溅起更大的浪花，接着哥哥的头出来了，只是冒了一下又很不情愿地落下去。哥哥喝水了，肮脏的河水呛进他的喉咙里。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哥哥还不会游泳，也许哥哥一开始就弄错了，他把游泳当成吃饭走路这些生来就会的事情了。
我慌忙朝哥哥靠过去，我的手立即被哥哥抓住了，接着他像一株藤蔓一样攀上了我的脖子，我们成为一体开始往下沉，因为哥哥的缘故我对水里的世界不再像往常那样自如了，我和他一起变成了石头，慌忙中我呛了第一口水。我不清楚的是就在我们俩不停地翻腾挣扎的时候，我们俩正随着水流靠近拦水坝，有一次我还蹬到那滑腻的坝基。谢天谢地，就在我无数徒劳的抓挠中，我还能一下子抓住了水坝上的一道缝隙，我不知道它最初是建筑者的有心无意，还是水坝年深月久自然形成的，但这时候它成了我们兄弟俩的救星，靠着这条缝隙，我从水坝上爬了上来，我的背上还驮着哥哥。从水面出来的那一刹那，声音便从四面八方朝我涌来，我的感觉它们好像从来就没有这么洪大过。那几个在另一边玩水的白沙巷的孩子还在落日下尽隋地戏水，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我和哥哥刚刚从死亡边缘逃了出来，没人注意到。这世上的一切都在原模原样，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连河岸边街道工厂里咚咚的冲床声都显得那么有力。当然它们一下子就过去了，一切又恢复常态。
哥哥坐在水坝上，神情沮丧，脸色苍白，他正对着那轮落日在水面碎金般的倒影陷入沉思。他抱着双肩，因为河面上刮过的秋风出奇的寒冷，哥哥发乌的嘴唇打着抖，就这么，他蜷着身体坐着，样子很像后来我看到的那个正在思想的雕塑，哥哥的额头上甚至还挂着一片水草，水草吹干了，很快就随着秋风摇荡起来。我一遍又一遍地从哥哥面前游过去，我逗他，让他再下来。哥哥便一次又一次地摇着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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