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当说,外婆的到来改变了我们家从前的生活秩序,父亲终于可以腾出手,专心致志地干他的革命工作了。那也是玻璃厂变化最大的时期,我记得很清楚,我第一次去父亲那儿,工厂里还只有两间烂茅棚,工人们用钳锅把发红的原料从炉膛里取出,再用嘴在模子里吹出各种器皿;仅仅一年后,玻璃厂就修了两间大厂房,工人也无须再用嘴去和液体玻璃打交道了,他们只须用手压几下,皮囊里的气就会把玻璃变成他们需要的样子。过年时父亲还派厂里的汽车从湖南拉回一车板油,每个工人都分得了五斤。父亲这么做,似乎还引起不小的争议,但父亲说厂里效益好了,工人们就应该享受实惠。玻璃厂几乎一下子变成了我们这座城市最热门的单位,有很多人都找出一些拐弯抹角的关系,希望去那里工作。当然,除了工作之外,父亲还会腾出手来干一些愉晚身心的事情。
这是外婆来之后不久发生的一件事,那一天母亲早早地就从单位回来了。
我印象中母亲从来就没这么早回来过,因为他们单位时常要下工地,有时候连中饭母亲都要用饭盒带过去。但那天街上的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尽,母亲就气势汹汹地出现了,这段时间大概只够她从家到单位打一个来回,所以看到母亲时外婆和我者都吃惊。
母亲不说话,她一口气冲进了里屋,然后一屁股坐到床上。母亲的脸上洋溢着一种杀气腾腾的东西,这让她看上去白净了许多。外婆问她出了什么事,母亲却没吭声,她捡起桌上我吃剩的一个馒头啃起来,等她嘴里塞着一大团馒头,母亲才说:“程仲昌在外面搞女人,别人都告诉我啦!……他这么乱来,这个家肯定完蛋!”那一团馒头让母亲的整张脸都变了形,也让她的声音模糊不清。母亲很可能气坏了,但她还在不停地往嘴里塞着馒头uff0e那架势已经不像在吃馒头,倒像在拼命撕咬着什么。我这就去玻璃厂找他算账!母亲说到做到,她这么一说就站了起来。
外婆显得忧心忡忡,“妮——这样好不好噢,他怎么都是个干部,你去闹,他面子怎么……”
“我管他——他这是狗改不了吃屎!在部队他就把人家女护士的肚子搞大,我以为他转业了会改,屁!上回和团市委的刘秀珍就没说他……连小萍的班主任都不放过……”
“妮——你就等他回来,好好跟他讲嘛……”但母亲没听下去,她也听不进去,喝了口水咽下嘴里那口馒头,母亲就乘着这股气势杀出了门。
现在我就来说说父亲年轻时犯下的那个大错误——我相信母亲说的都是真的,刘秀珍或者姐姐的班主任肯定都实有其事。用母亲的话,父亲其实这辈子都没管好他那根惹事的****。尽管工作上,无论什么工作,父亲都是一把好手,却屡屡在作风上出问题。
父亲最早出问题时应该还在部队,那是父亲认识母亲前发生的,父亲还当团长的时候,有一次父亲把他们部队里最漂亮的—个女护士给干了。糟糕的是父亲和那名护士在树丛里办事时却被正在巡逻的警卫连发现,他们以为抓到了潜伏的特务,结果站起来的却是光着屁股的父亲……父亲的上司,—位姓胡的司令大发雷霆,几乎一怒之下就要把父亲送交军事法庭,因为那个女护士同样也是他最喜欢的一名护士。但他最终没这么做,因为父亲也是他最赏识的部下。最终的处理结果或许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父亲在禁闭室捆了一夜后被降职使用,由原来的团长变成了营长,倒是那位漂亮的女护士,她被遣返回原籍,重新当她的老百姓去了。据我所知,这件事最终不仅使父亲下决心离开部队,也加速了他的婚姻进程,那也成了他的第二个大错误。
母亲那天据说抢在中午下班前赶到了玻璃厂,碰巧厂里正在召开职工大会,母亲雄赳赳地出现时正赶上会议的尾声,父亲还在主席台上作总结发言。父亲的声音通过高音喇叭在会场上回荡着,他下面是几百名屏住呼吸,凝神端坐的玻璃厂工人。“……所以说,我们要——认真工作,要像爱护眼睛一样爱护我们的工厂……”母亲站在大门口,她的手朝主席台上一指:“程仲昌,你给我出来!”这个突然的插入就像晴天霹雳,甚至穿透了高音喇叭,所有人都听到了,他们齐刷刷地朝母亲转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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