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海市蜃楼-第3/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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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停了,天空由暗黑的阴郁变为灰白的清亮。这时胶布防护雨靴踏过将干未干的柏油路面,与皮革厂知青商店里音箱的一阵轻快音乐遥相呼应。于是,我的脸浸染上了臆想中的陶醉。我面前会出现一个跳舞的女孩,她的舞动轻快,如春风中小树来回摇晃。这就是我的期待?但现实中我像是在猛烈的惊涛骇浪的Disco节奏中上吊。比如奶奶说是脚板底踩进了钉子,而父亲会说如果这是艺术那放一声屁什么的就能够点石成金了。雨过天晴,生活不再使我的人生感冒。从那宽阔明亮的柏油路前面,一个温柔秀雅的女孩飘来。牛仔裤的湖蓝色说明她思想开朗。

    我的思绪又转回了那天收工往回走的情景里。那几个服装厂的女工,和今天这片湖蓝色,也许使这些劳作了一天的男人们从繁重的疲软里解脱出来。不过我记得老K他们几个总是企图通过尖利的口哨和干咳来引起她们的注意。衣着鲜艳、体态婀娜的姑娘们便料定他们的诡计而决不上钩。在老K的鼓动下,一些不堪入耳的话堂而皇之地出笼了。幸好他们的开心也只到此为止,决没有胆量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发生在前两天的一次民主选举仍在我心目中记忆犹新:晚饭后队长挨门串户地通知开会,让大家快些,因为会完了还误不了霍元甲。我刚打出饭来,就被吆喝进会场(院里堆集的架杆木料上已或蹲或坐或靠了不少人)。开什么会?“出来选举一下职代会人选。”队长说。……选举开始了,一人分得一张列有候选人名单的选票。在各候选人名下同意就标出“√”,不同意的“×”。于是很快的一番讨论,其实也没什么可论的,先民主后集中!“小胳膊扭不过大腿!”付长运也学着不少人的调调,全标了“√”号。另一边的老K把选票搓成一个球,等人填的差不多了,他便狡黠地一笑。到开票时,队长发现了一张莫名其妙的选票,所有提名的空格里均填了“<”号。队长从记票员手中接过这张选票问是谁的杰作也没有人回应,而我分明看到老K兴灾乐祸的笑。队长喊着没填完的快交上来,我很快借了支圆珠笔,三下五除二地鬼画符似的填起来。我填完后,纷纷有人递来选票要我代填。这无形之中加快了票的回收,无疑帮了队长的大忙。我不看提名而只填空格,不出两分钟数十张选票出手。同志们都夸我打“√”经验丰富,甚至比阿Q画“○”也要略胜一畴。因此,当我把手中一叠选票毕恭毕敬地递给队长时,他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甲或乙的票数被唱票人念得悦耳动听余音袅袅,唱票人的声音比他所念的内容更让人感兴趣。我们对提名人的脸都不熟,更不用说区别他们的高下之分了。在我学徒拉平车那会儿也曾对队长阿谀拍马递烟说好话,以至于如何吹嘘自己学得好取得了不得的好成绩。接着队长故做惊讶问寒问暖使你感恩不尽弄得连声音也把握不定抖嗦个不停。现在你对提名既谈不上称赞也不存反对,你坚决想表示的是沉默。唱完票,队长满意地环顾了一下会场,然后提出给同志们看一场电影,但有人说今晚的电视不能误,于是便改在明天。最后宣布规章制度及其职工守则等等。那时早有人等不及了,按开电视,霍元甲正好威风凛凛地出来。

    那片悦目的湖蓝色静静地飘远了。老K不无扼腕之憾,他只有跳在付长运跟前:“伙计给你介绍对象?”付长运不止一次在几乎乱真的圈套中被耍弄了。现在,他又信以为真,因而说出的话、提出的条件也具有相当的水平,只是由激动而愈发结巴起来。老K指指远去的那片湖蓝色,然后说:“那个是市民户口。”付长运更认了真,“不正经的女人不要!”众人捧腹大笑,他才醒悟过来,却为时已晚。

    劳动一段时间,回了家吃饭的样子也成了众矢之的。在工地上灶就没有那种顾忌,还没吃饭,但你尽可能地空咂嘴流口水,尽可能丑态百出也没多少人笑话。在家里物以稀为贵,大家说你上辈子如同饿死鬼。

    老K来打饭了,不时念念有词:“石油工人一声吼,娶得老婆没户口。”付长运偏还要插嘴自找麻烦,而老K只有嘲弄更不如意的人才会感到自己存在的乐趣。这句打油诗出自以一部大庆油田为蓝本的电视剧。付长运过来想求得我的支持,但一时难以措词,引得众人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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