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海市蜃楼-第2/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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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长运低声嚷嚷了些什么没听清,被奚落为“倒运”的哄笑却一浪高过一浪,一直淹没了他。等到宁静了一会,听霍元甲落水求助的声音,而陈真心怀叵测还佯装着尽心尽力搭救的样子:“师傅!师傅!抓住!快抓住!”一切清晰可辨!付长运刚来建筑公司时是木工学徒,对他的师傅言听计从。三年过去了,木工活里就连个圈梁模型也单独支不成。后来竟去了瓦工组拉平车至今。大家总拿这件事取笑他,有人故意装着一无所知的样子当众问个仔细,他只有可怜巴巴地眨眨眼张张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的师傅只有恨铁不成钢,说他死猫扶不上树,死狗扶不上墙一这辈子不抵用了!……算是完了!……

    ……突兀地,出现了奇迹,陆大安和陈真在岸上惊奇万状地看到从水里冒出颗人头来,接着逐渐露出身子。他们终于认出是师傅!霍元甲抱一块巨石从水底走上来了!这时大家拍手欢呼雷动,正当此时屏幕上却推出演职员表。玩的什么把戏!要等下一集,下一集还得等一个星期呢!……

    ……半年来曾给L君去过几次信,可不见回音。只记得上次信中说很忙,放假时捎路看我。在信中贯穿始终的是大学那种明媚气氛里不难产生的灿烂思想。每封来信几乎是无懈可击,因而我决定不回信也应该无可挑剔。真要命!有时我信中有了某种疏离,他也报之以相应的货色印在字里行间。这就像盖美丽的大楼让许许多多的人住进去,是我们建筑工人的本职工作。但每每新的建筑落成,那种严酷工作和美好意义的强烈反差,使我那颗脆弱的心里在充满自豪的同时又饱胀起无限的酸楚,似乎这里本身存在一种悖反。比如某种时候,我很喜欢拉平车。在轰鸣着的搅拌机前配灰拉料,我便感觉出一种像伟大爱情一样青橄榄的滋味。我感到背后发冷,我听到父亲的声音。当我还是个头脑懵懂、性情孤僻、反应迟钝的小男孩,小学数学老师认定他有智力障碍。她用教鞭敲他鸡爪一样的手背,然后把与营养不良的瘦黄的身体相比,显得硕大沉重的脑袋往坚硬冰凉的黑板上碰。我不想再上学,回家又挨了父亲的一顿打。以后还是要上学,我不能不上学。我走上了那高高的圪台,走进了我童年记忆中最难忘和掺杂着复杂情愫的工农街小学校。在我背后,队长在冷笑。他就像打量骡子似的,对新从农村招来的临时工说:“嘿嘿,好膘壮,要比城里那把子学徒强多了。”队长号召工人同志们连夜加班打混凝土。瓦工组长不想干。他老婆来了,找借口说平车带没气。队长为了实现一个美好目的当然有权决定加班还是不加班,他只一句话就使瓦工组长无话可说。他说:“平车带没气不怕,只要人有气就行!”我在这样源远流长的高大全形象面前一车又一车拉从搅拌机里倒出来的熟料,直到天大亮竟还不觉得累。既然目的这样美好,又能多拿奖金,何乐而不为呢?我们每天吃的水煮白菜里油味不可能很大,但毕竟还没有吃糠咽苦菜,也很少吃窝头呀!就是平价白面不够吃,而面价有些涨价,我想这也是暂时困难。我们应该反省自己,特别是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我想学习过去定时定量吃一些旧社会贫下中农才吃的,以后在新社会里叫做“忆苦饭”的那种东西?比如说,我的皮带断了,但我不准备买新的了。如果实在不能用,我把断了的皮带蒸着吃掉,裤子完全可以拴上农村老大爷们系的那种布腰带。……我想给L君描绘一下这里的图景,很想提到付长运这个人。听这里小A说过,付长运是后妈,这多使人不寒而栗……我想起自己,想起从前,那么遥远……我没有妈妈!我记不得了,但听说在我3岁那年,她撇下我寻找她的幸福去了……过年时,工地上的人都回去,惟有付长运孤魂一样留守下来照看工地……

    雨停了,天空由暗黑的阴郁变为灰白的清亮。这时胶布防护雨靴踏过将干未干的柏油路面,与皮革厂知青商店里音箱的一阵轻快音乐遥相呼应。于是,我的脸浸染上了臆想中的陶醉。我面前会出现一个跳舞的女孩,她的舞动轻快,如春风中小树来回摇晃。这就是我的期待?但现实中我像是在猛烈的惊涛骇浪的Disco节奏中上吊。比如奶奶说是脚板底踩进了钉子,而父亲会说如果这是艺术那放一声屁什么的就能够点石成金了。雨过天晴,生活不再使我的人生感冒。从那宽阔明亮的柏油路前面,一个温柔秀雅的女孩飘来。牛仔裤的湖蓝色说明她思想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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