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悬浮的影子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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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做梦了。我老是做梦。我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分不清是睡梦里还是在生活里。在我睡着的时候,那些梦代替了现实的一切。梦中的一切是另一个自我的世界。它也许是我从现实中逃遁出来的惟一途径了。人的灵魂是永生不灭的,而现有的躯壳只是一个载体,连接的是人类的过去和未来。哪怕是我的身体里也可能仍流淌着始祖蛮荒的血液,甚至一个生命的分子抑或一个生命的微粒也同样从远古代代传承下来。由此,我那梦的世界里会出现童年记忆,乃至始祖的一些残存的记忆碎片。那是一个清晰而又模糊的奇异景象。我觉得我不可能在这里,而在离河水很近的草滩上放牧。我感受到黑暗和光亮,十分强烈地形成反差。四周有类似崩裂的巨响。在无数灾变中那些死难者的残肢断臂和他们的阴魂久久浮现在我的眼前。海城地震抑或唐山地震的一幅幅触目惊心的场景和画面。天阴着,后来下起了雪。先是轻飘飘的,细碎、零星的,但后来就密密麻麻起来。世界被这满天满地的雪花统一成了一种纯白的晶莹,发出耀眼的刺亮。

    若夫不刻意而高,无仁义而修,无功名而治,无江海而闲,不道引而寿,无不忘也,无不有也。澹然天极而众美从之,此天地之道,圣人之德也。那时,身份不明、出没无常的吴常向我讲述他在1976年时的摩托化师如何抗险救灾、扶弱救贫。我在东四十条横穿马路,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在路面打滑的汽车。我看到一个小姑娘伫立在站牌下,头顶是个很漂亮的钢化玻璃的凉棚。她拍打刚刚赶路时落在身上的雪花。她头戴连衣风雪帽,眉清目秀,身段高挑,长势喜人。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而眼前的这个戴风雪帽的小姑娘,让我想到了很早以前读到的汉乐诗《上邪》,以及卖火柴的小女孩心目中的火炉、烤鹅、圣诞树,还有我奶奶讲的狐狸贼贼的故事(实际上是另一种版本的《聊斋》),图坦卡蒙3000年的那个咒语。此时此刻,我想到了家乡女友林草。路边的外地小商贩不再叫卖了,而是突然聚集成一锅热蚂蚁,给人以闹哄哄的秋后蚂蚱的感觉。原来派出所在查这些人的暂住证,一个摊点罚20。今天我租房所在的小区收卫生管理费也是20。我在雪地上追赶前面大步流星的吴常。我一蹦一跳的样子,很像一只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的蚂蚱。他厚实的背给女孩子一种特别的安全感,但远远看那抬胳膊伸腿的样子更像铁屋子里一只不屈不挠地扑打翅膀的蝙蝠。

    我常常这样,在一个公众场合,被一个陌生的小姑娘迷上了。我的心真被摄走了,她是那么强烈地吸引了我的目光,我被她的眼眸和神情所打动。六宫粉黛、三千佳丽,天下美女集中之地,但也无法比上此时此刻雪地里那脚步沙沙、笑脸盈盈,巧笑倩兮,美国盼兮。天福园5号、朝阳区档案馆、区委、神路街、海蓝云天购物商城、梦之娇美容美发中心、雪亮眼镜商行、伊甸园歌舞厅……等等,一闪而过。许多的感受是在车上。那时,我下了车。柳美摘下帽套,露出了一头乌发。无意间,在一阵挤搡中,她碰了一下我的后背。我记得她里面穿一件白色的薄毛衣,尽管我穿了厚厚的夹克,但那种感觉十分直接而又明晰。她那温软的身体,特别是热烈跳动的心,还有美妙动人的胸脯……

    舌头像春天一样柔软娇嫩,气喘吁吁地掠过我们的身体,那是一种致命的接触湿漉漉的温热,像闪电一样把我们的欲望驱赶到边缘,我们的身体如同花瓣,在这热烈的风中颤抖,我们必须控制住。我们的面前是春天的野兽,它通过太阳把一个器官****我们的身体,它刚刚抵达又返回,在往返之中唱着一支蜜蜂的歌,这歌声使我们最深处最粉红的东西无尽的绽开……

    我想起了狗日的劳伦斯,我迫不及待地向柳美走去。那一切只有致命的失落和空虚,简直烦透了!她在长安街上站下来打磁卡电话,后背长久地形成一个墙体的剪影。柳美说她叫柳美,我并不知道她来自什么地方,她酷似我在师大校园里看到的那个住中北楼的中文系女生赵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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