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喋血-第9/1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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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就死!一会儿火车来了,跳下站台让火车轧死!”

  

  丈夫推开了她……

  

  再有一百多米,就通过“塔头甸子”,到山脚下了。

  

  女人说:“他爹,歇会儿吧!”

  

  男人站住,缓缓地向后转过了身。扛着自行车,向后扭头比向后转身更难,所以他宁可转身。扛在他肩上的自行车的前轮,于是就以他的身体为圆心,划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弧。

  

  他见女人已然坐在“塔头”上了,气喘吁吁,浑身是雪。包裹着小孙孙的被子上也尽是雪,想必她抱着小孙孙跌了无数跟头。从女人的领口,冒出蒸蒸的汗气。

  

  他也将自行车一下子放到地上了。不,准确地说,是他肩膀一倾,自行车掉到了地上。他也气喘吁吁。他也浑身是雪。他的领口,也冒出蒸蒸的汗气。他双腿一软,也身不由己地坐在一个“塔头”上了。

  

  他说:“你,看看柱儿咋样啦?”

  

  女人掀开搭在孩子脸上的被角,将自己的脸贴在孩子嘴上,贴了一会,抬起头瞅着他说:“睡得香呢!”

  

  “出气儿均吗?”

  

  “均……”

  

  女人放下被角,盖住了孩子的脸。

  

  “可别把孩子闷死……”

  

  “我留心着呢。隔会儿就撩开被角透透气儿……”

  

  男人喟叹一声,自言自语道:“可怜的孩子……”

  

  女人却有点儿提心吊胆地说:“走这条山间野路,要是遇见了狼咋办?不是说山里又有狼了吗?……”

  

  男人凛凛地说“你瞎?没见我背着枪?”

  

  女人便不说话了,侧脸向他们逃来的路上望去——大钟的两根夜光的针,已望不见了。“快活斋”那盏红灯,仍可望见,小多了,就好像有谁站在那儿,高举着手电筒往他们这里照射,而手电筒蒙着红布——别果真是蒙着红布的手电筒,向埋伏在山里的麻老五们发信号吧?

  

  女人心里不禁犯了疑惑,由疑惑而不安。

  

  “他爹,你看那是灯,还是谁举着电棒啊?”

  

  “那是灯又怎样?是电棒又怎样?”

  

  男人反问,声音低低的,在女人听来,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仇恨大大多于逃债的悲凉。

  

  女人朝男人瞅一眼,见男人正用匕首挑开棉手闷子,将它套在枪上,一直套到扳机的部位,大概是为了护住扳机别走火。

  

  “把……子弹先退出来吧!万一走了火,伤着我和孙子可咋整?……”女人请求地说。

  

  “真走火了,算该着。”男人似乎很平淡地说。

  

  女人却从男人的话中,品味出了一种恶狠狠的杀机。

  

  女人又不敢再开口了。

  

  男人将枪靠在自行车上,凑近女人,从女人怀中抱过孙子,轻轻掀开被角,将自己胡子拉碴的瘦脸贴向孩子的小嘴儿,亲自感到了呼吸,才放心地又将孩子塞还给女人。

  

  男人看手表,发现表壳不知何时碎了,时针和分针都不见了,只剩粘了磷的秒针,仍在无声地走——一定是跌倒时,手表磕着自行车脚镫子了。

  

  麻老五带着人抄他们家时,一眼看见了他腕上这只表,笑微微地向他伸出一只肥厚的大手,说:“支书,你到这般田地了,那表还舍不得抵债吗?”

  

  他一言未发就将手表撸下来,矜矜持持地放在了麻老五的手掌上。那情形如同麻老五是一位高贵的受降者,而他是不得不交枪的残兵败将,无论怎么样地想要维护住一点儿自己往昔的尊严,其实都根本不能够的。

  

  麻老五当时摆弄着看了看这只旧“东风”表,没稀罕要,依然笑微微地拉起他的右手,将这表替他戴在腕上了,好像新郎往新娘手上戴结婚戒指,一副彬彬有礼而又无比幸福的样子,还拍拍他的肩说:“借了我两万元,你也不买块新表戴!”

  

  唉唉,耿福全,耿福全,你呀你呀,当初为什么要向他麻老五借两万元钱啊!

  

  你这真应着了那句话——一失足成千古恨!

  

  他在心里暗暗诅咒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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