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了电梯，一前一后地站着，沉默了两分钟。
「唉……」王元庆终于还是忍不住叹口气，他站在秦扬前面，也没回头，就说道：「说实话，也不怕你笑话。今天半夜接到电话来加班，我还松了口气。想内迁的是我一个堂哥，十年前入了日本籍，在东京那边当软件设计师。唉……我二伯天天求爷爷告奶奶地找我，为这都要住进我家了。安全部不比当年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听了详情，这事儿就更没戏了。别说日本，想从上海这种大陆沿海迁入内陆的P1名额都难拿得要死。年龄、学历，尤其是职业技能。数理化生类的基础理论科学的最好弄，医学、机械、各种声光电工程学其次，最最没人要的就是计算机软硬件相关的。不是说这学科没用，而是这个产业因为民用需求的快速膨胀，曾经在短短几年内就有了数量惊人的专业人士。如今整个地球都进入「亚战争状态」，生活民用需求都被压缩到了最低，计算机相关能转军用研究的不到1%，剩下99%都从精英变成了低端人口。
何况是日本籍的。东京现在成什么样子？东京湾是第一批封冻的海港区，属于人类第一批放弃的城市，光轮系统从来就没在那边建设过受能站。如今整个太平洋基本封冻，他们那边整个环境结构应该早已崩溃了吧？秦扬很想搜索一下东京现在的图片，好容易才忍住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十年前入籍日本，也费了老大力气吧？
日本太小了，悬在太平洋中间，四面的海水封冻起来，本来就脆弱的地质板块在海冰流的挤压下变得更不稳定，是会毁灭在极寒之下变成无法生存的无人区，还是因为封冰和大陆的撞击引发火山地震而沉没？说不好，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那串岛屿的命运一定是两者之一。
秦扬乱想着，没有听清王元庆说了什么，回过神来他已经在抱怨自己家的亲戚了：「唉，说句招雷劈的话，我都宁愿当年我二伯全家都归化去日本得了，至少现在没人天天来我家。老婆说，再给我两个月，不行就离婚吧，这样子日子还怎么过？我都没脸怪她。要我是她，早就离了。」
「行吧，」秦扬说，「有机会我帮你问问。」
两人在门口分了手，各自朝自己的方向走去。
夜已沉。出门不过几米，就是一片死寂，仿佛换了时空。天顶并无一丝光亮，夜空所有的星光和月色都被光轮系统挡住了，只留下一张漆黑的幕。中温区的温度稳定保持在摄氏十度以上，没有雪，笔直宽阔的大道两旁大厦林立，就通天的墓碑一样高耸着，黑压压一排排笔直地朝四面延伸出去，依稀残留着旧成都南边过去繁华的影子。
安全部西南分局办公楼在新成都中温区，除了沐局长几个高级领导，大多数工作人员的住所也分配在中温区。按照地球临时政府的规划，工作的重要性和生活待遇基本线性一致，中温区的工作，中温区的住所，不上不下，节约了大量的社会资源。住所离工作单位不远，对安全局这种没有正常钟点的工作也算是个大大的福利。
秦扬一路步行朝自己的住所走去，大概有两公里左右，不远不近，大概半小时的路程。他早就习惯了这样漆黑的夜晚，从落日时分直到太阳再次升起，这里都是这样。没有灯的大厦像黑夜中的鬼怪，奇形怪状、张牙舞爪地占据着街区。
如果不是年轻时曾亲眼所见，很难想象这里的夜晚本来是另一个样子。初中之前，城市里直到凌晨三四点都还是灯火通明。楼下满是等着载客的出租车司机，点着烟，玩着手机。从黄昏到凌晨的十多个小时里，整个城市的灯火直通天际。
秦扬不由得想起王乐妍曾经说过她不记得太阳的样子。不记得太阳，自然也不记得星空和月色，不记得都市的灯火。沐局长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短短几年，过去的一切就梦一样褪去了。
如今夜和楼黑得不仅没了光，更像是要把周围的光和所有一切一起吞噬掉一样。
真的很难想象，整个世界都彻底改变，只是因为十年前的九十二分钟。
十年前，他还在上中学。那时候大家崇拜的偶像还是互联网英雄，艾龙·马斯克、杰夫·贝佐斯、马云、马化腾什么的。梦想着白手起家创建一家公司，「改变世界」。如果没有二〇二三年降临者出现的九十二分钟，秦扬现在多半黑体恤、牛仔裤，背着双肩包，走在互联网创业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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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王元庆终于还是忍不住叹口气，他站在秦扬前面，也没回头，就说道：「说实话，也不怕你笑话。今天半夜接到电话来加班，我还松了口气。想内迁的是我一个堂哥，十年前入了日本籍，在东京那边当软件设计师。唉……我二伯天天求爷爷告奶奶地找我，为这都要住进我家了。安全部不比当年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听了详情，这事儿就更没戏了。别说日本，想从上海这种大陆沿海迁入内陆的P1名额都难拿得要死。年龄、学历，尤其是职业技能。数理化生类的基础理论科学的最好弄，医学、机械、各种声光电工程学其次，最最没人要的就是计算机软硬件相关的。不是说这学科没用，而是这个产业因为民用需求的快速膨胀，曾经在短短几年内就有了数量惊人的专业人士。如今整个地球都进入「亚战争状态」，生活民用需求都被压缩到了最低，计算机相关能转军用研究的不到1%，剩下99%都从精英变成了低端人口。
何况是日本籍的。东京现在成什么样子？东京湾是第一批封冻的海港区，属于人类第一批放弃的城市，光轮系统从来就没在那边建设过受能站。如今整个太平洋基本封冻，他们那边整个环境结构应该早已崩溃了吧？秦扬很想搜索一下东京现在的图片，好容易才忍住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十年前入籍日本，也费了老大力气吧？
日本太小了，悬在太平洋中间，四面的海水封冻起来，本来就脆弱的地质板块在海冰流的挤压下变得更不稳定，是会毁灭在极寒之下变成无法生存的无人区，还是因为封冰和大陆的撞击引发火山地震而沉没？说不好，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那串岛屿的命运一定是两者之一。
秦扬乱想着，没有听清王元庆说了什么，回过神来他已经在抱怨自己家的亲戚了：「唉，说句招雷劈的话，我都宁愿当年我二伯全家都归化去日本得了，至少现在没人天天来我家。老婆说，再给我两个月，不行就离婚吧，这样子日子还怎么过？我都没脸怪她。要我是她，早就离了。」
「行吧，」秦扬说，「有机会我帮你问问。」
两人在门口分了手，各自朝自己的方向走去。
夜已沉。出门不过几米，就是一片死寂，仿佛换了时空。天顶并无一丝光亮，夜空所有的星光和月色都被光轮系统挡住了，只留下一张漆黑的幕。中温区的温度稳定保持在摄氏十度以上，没有雪，笔直宽阔的大道两旁大厦林立，就通天的墓碑一样高耸着，黑压压一排排笔直地朝四面延伸出去，依稀残留着旧成都南边过去繁华的影子。
安全部西南分局办公楼在新成都中温区，除了沐局长几个高级领导，大多数工作人员的住所也分配在中温区。按照地球临时政府的规划，工作的重要性和生活待遇基本线性一致，中温区的工作，中温区的住所，不上不下，节约了大量的社会资源。住所离工作单位不远，对安全局这种没有正常钟点的工作也算是个大大的福利。
秦扬一路步行朝自己的住所走去，大概有两公里左右，不远不近，大概半小时的路程。他早就习惯了这样漆黑的夜晚，从落日时分直到太阳再次升起，这里都是这样。没有灯的大厦像黑夜中的鬼怪，奇形怪状、张牙舞爪地占据着街区。
如果不是年轻时曾亲眼所见，很难想象这里的夜晚本来是另一个样子。初中之前，城市里直到凌晨三四点都还是灯火通明。楼下满是等着载客的出租车司机，点着烟，玩着手机。从黄昏到凌晨的十多个小时里，整个城市的灯火直通天际。
秦扬不由得想起王乐妍曾经说过她不记得太阳的样子。不记得太阳，自然也不记得星空和月色，不记得都市的灯火。沐局长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短短几年，过去的一切就梦一样褪去了。
如今夜和楼黑得不仅没了光，更像是要把周围的光和所有一切一起吞噬掉一样。
真的很难想象，整个世界都彻底改变，只是因为十年前的九十二分钟。
十年前，他还在上中学。那时候大家崇拜的偶像还是互联网英雄，艾龙·马斯克、杰夫·贝佐斯、马云、马化腾什么的。梦想着白手起家创建一家公司，「改变世界」。如果没有二〇二三年降临者出现的九十二分钟，秦扬现在多半黑体恤、牛仔裤，背着双肩包，走在互联网创业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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