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来信(33)
向明:
去年刘嫂刚学习时,我开了一张书单,《中国古代文学史》《中国通俗文学史》《中国通史》《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昭明文选》《太平广记》《世说新语》《搜神记》《中国古代十大悲剧戏剧集》,侧重于文学。诸子百家、四书五经以及明清文学以后再读。我一直认为,先看文学史,再看作品选,有助于对古代文化文籍有一个整体的了解,先整体后局部。没想到刘嫂读了六七本了。这种系统的学习,如果再加上自己的思考分析,对整个我国古代文学便有了四分之一的认识收获。
可有时想,一个家庭妇女读这些书有什么用呢?也许,像她说的,圆大学梦吧。
王诚杰练了五天写字,小家伙很喜欢写,偶尔烦了,便让他随便在纸上涂鸦;同时又教孩子读“十百千”,有时一整天不知道回家,他妈妈回去不跟着走,也许近一年的熟悉,他习惯了在我这里玩。他爷爷奶奶说,这是前世的缘,认我这个爷爷了。
前天,刘嫂把她写给我的信交给了我,信比较长,大体分三部分内容,学习中的困惑、对外祖母的介绍、对外来生活的展望。我概括的把这些内容给你写一写。
学习困惑,主要集中在作品的理解,她希望抽时间集中向我询问;有的问题特有启发性,比如古代作品女子生活的描述倾向,带有强烈的父系社会下的男权主义色彩;比如从《氓》《柏舟》到《杞梁之妻》《孔雀东南飞》,女子的呐喊起初带有天然色彩,后来便被礼教压制住了;而从《齐人一妻一妾章》《秋胡戏妻》到《陌上桑》《羽林郎》,虽然讽刺批判男子的好色,显示女子的忠贞不二,但骨子里把女字的贞洁观念的歌颂看作男人世俗政权下的奴性与安全,歌颂的是女子,自得的是男人,由此女子的命运被男权社会压制的越来越重,最后,走进三从四德三纲五常的泥淖里。
我告诉刘嫂,著名戏剧研究专家赵景深有一篇《《秋胡戏妻》故事是怎样演变的?》的文章,网上查看下,可作参考,在那篇文章里,赵景深把“秋胡戏妻”故事的来源、流传和演变讲的清清楚楚,他的结论和你的见解差不多。
尽管刘嫂的分析与前代理论专家的观点有重合,但对一个高中生来说,这个见解已经很不简单了;因为她能从纵向比较中发现问题。这个话题,当年我曾让学生写毕业论文,却很少有人看出来。
刘嫂介绍她的外祖母时,侧重陈述外祖母的生存状态的不易。刘嫂外祖母小脚,十六岁出嫁,十七岁到三十六岁生孩子,共生养了八个孩子,夭折了两个。也就是说,在二十年的时间里,她的外祖母不到三年生一个孩子。三十六岁上,刘嫂外祖父因伤风而殁,如果不是如此结果,外祖母也许会继续生下去。就像我老家的一位妇女,一生十二个孩子,一直生到四十二岁。
刘嫂外祖母三十六岁上孀居,因为一大堆孩子,她不可能再嫁,即使有那样的机会,但对于固守传统的农村妇女来说,再嫁几乎是犯罪,人言可畏,旧念杀人。
她的外祖母曾有很多机会再醮。第一次,外祖母四十二岁上,她婆婆把自己娘家的一个侄子说给她,那是个忠厚有一身力气的男人,妻子去世五年了,也因为抚养孩子不敢再娶;看着孩子们一个个的长大成人了,最小的已经上学,外祖母动过心,可一想到嫁过去还要伺候对方一堆孩子,她犹豫了;第二次,
四十六岁上,一直帮外祖母婆婆公公照顾外祖母孩子的一位远房小叔子的妻子去世了,婆婆再一次给儿媳撮合,外祖母再次拒绝,据说理由是这年龄了,再嫁太丢人。婆婆以为媳妇不愿嫁给同族人,接连几次给儿媳妇介绍对象。
我读到这个地方时,就想,刘嫂外祖母不是很看得开吗,如果说第一次,是为了自己的娘家人,第二次为了同族或是报恩,后来几次都是介绍的外姓人,这样的婆婆在那个还很守旧时代,很是了不起。昨天,和刘嫂说到我的疑惑,刘嫂说,外祖母的婆婆二十六岁上守寡,大概知道没有男人的女人不容易。
我不曾想,刘嫂写到外祖母的时候,竟联想到她自己。她说,自己二十二岁生第一个孩子,三十四岁上生下第三个孩子,平均四年多点年一个孩子,和外祖母差不多;如果不是计划生育,是不是还要生下去,看来是不可能了,生而为女,大概没几个喜欢生孩子,过去因为生育观念落后,所以女人能生则生,生到不能生育为止,简直是牲畜一样的命;而今,经济发展了,社会进步了,女人该有自己的权利了,生孩子虽然是两个人的事,但愿不愿意生,该归女人决定,这是女人的最大人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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