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曲没再说什么，侧过身去，看着那盆花椒水慢慢冷却。
马黎看看乔睛，貌似有些着急，又看看手表，乔睛却一脸悠然，很有闲心的样子，倒问老曲，做了什么，为什么要自己调浆糊。
老曲这才抬头：“还不是给我那老小子，嗨，他画了几付画，我瞧着挺好，也不知是不是偏心的缘故，比我原来房里挂的名家山水还好。就想着，年青时候也学过装裱的，替他裱起来挂上。”
乔睛就说要看画，老曲当然同意，两人向房间里走时，乔睛的后背一紧，原来是马黎，拉了自己一把。
“来时孟总说了，她现等着我们回音呢，咱们可不能白耽搁时间！”马黎的声音放得极低，却还是掩饰不住一脸焦虑。
乔睛将食指放到嘴唇上，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转身跟着老曲走了。
马黎握着手机，眼中闪过一丝深不可测的光。
乔睛走进老曲工作间，看见他站在书案前，上面果然放着一幅山水，乔睛走近了一看，便叫了声好：“原来是临的倪瓒的山水？我父亲也喜爱他的高古邈远，也曾临过，不过惧的也是这高古邈远，总觉得一种虚空从空谷幽林中漫漫生起似的，叫人一旦蹈入便难以拔足。小曲师傅临得深得精神，叫人看着便起萧疏之意。”
老曲本来低头看画的，听了她的话，不由得又是一声叹息：“我也觉得年纪轻轻的，临什么不好临这个？本来见他描人像倒没什么，临山水也是好的，毕竟大学里也学过，若能重操旧业就更好，进个书画院什么的，有碗稳当饭吃，比跟我这做买卖的强。”
乔睛笑了：“曲师傅，您这想法可有点过时！有本事到哪儿都有饭吃，小曲师傅有您的天赋，又是经过正规学习的，就不进书画院，也一定能青出于蓝胜于蓝。”
老曲笑得见牙不见眼：“我就喜欢你这个丫头，见人说话处处透着喜气，是个体贴人的闺女。”声音一沉：“下回来别带外头那个了，她眼睛里全是功利。”
乔睛一怔，心说我怎么没看出来了？就觉得小玛丽挺怯的，最多有点墙头草之风，功利还真说不上。
老曲还要说话，眼角余光扫见马黎进来了，便收起话头，又说回儿子身上：“其实我也看得出来，这小子不过是一时的慕古，慕归慕，生性还是世间人，不信一会看他带回来的酒菜里，不知有多少俗情喜好呢！”
乔睛知趣点头：“那是当然。虚空在画上呢，心里的早就填满了，这不，又生出一种余裕来了！看他不肯同意基金入资这个项目，我就知道小曲的牛劲还在呢！其实他还是怕您受伤害，归根结底，还是一份孝心哪！”
马黎笑得有些尴尬，拍老曲马屁，说也是因为老曲牛劲足，小曲才承继了这份天赋个性，不是说，天才性格总是有点各色的嘛！
老曲放下画，拍拍手上浮灰：“反正呢，我现在是老了，什么牛劲羊劲也没了。你们能说得我那老小子点头，我这儿是什么问题也没有的。”
马黎一下松了口气：“小曲师傅一定能理解咱们的，乔乔，你跟他好好说说，不是你把他劝回来的吗？”
听她这口气，好像乔睛拿下小曲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乔睛却没她这么自信，心里有些没底。
别以为小曲比老曲好说话，真那么容易，孟总何至于说要在电话旁守着消息？以她的阅历，想必也看出这里头的曲折。
而老曲。也不至于得到消息后才跟儿子说两句，就把人说跑了。
“我那老小子，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啊！”老曲看着窗外，阴天黑得早，才三点多钟天已擦黑，莽苍苍的暮色中，细雨纷纷。
“我怕什么草绳？”谁知屋外立刻有人回应：“我怕的，是树大招风！”
随着声音，跳进来一个穿着雨衣的男人，雨帽下，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炯炯有神。
是小曲。
两只手各拎着塞得满满当当的购物袋，西红柿和肉类的红色，显眼地吸引着没吃午饭人的眼光。
“我来吧。”马黎第一时间接过小曲手里的东西，乖巧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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