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师仪式之后，一转眼已是半年过去。半年虽短，时间难熬，何况又与之前的闲散日子不一样了。先是从定辰斋里搬到了上灵宫里，又加了侍女，每日入堂上课，阵仗比皇帝上朝还大。不单单祝骏茂一人是对她百般严苛，其他七也甚是重视这姑娘，除了药尊跟文挽青两人整日窝在药庐里鲜有露面，相卜两门传男不传女，其余五门尊者，轮流给司江寒上课，每天上课上到她昏昏欲睡，晚上还不准吃太饱，生怕她长胖。几个师兄里，除了穆九黎还能跟她玩一玩，其他人基本都是避之不及，唯恐耽误了她上课，还要被自家师父责骂。
曲尊洛垂文近日里教着司江寒学琴，便打发自家徒儿楚燕喜外出珞谷去找交好的离云斋斋主打一把好琴给司江寒用。古琴时间久了，便带了前一个主人的气息，反倒容易影响琴手。司江寒刚刚开始学琴，订制一把适合自己的新琴自然是最好的。楚师兄还未回来，司江寒便先跟着洛师伯学习乐理识谱。
话说这洛师伯确实是个怪人，每日过来上课时，都穿得分外邋遢，头发也从不梳好，时不时还带着一身的酒味。
“琴有十四宜弹，遇知音。逢可人。对道士。处高堂。升楼阁。在宫观。坐石上。登山埠。憩空谷。游水湄。居舟中。息林下。值二气清朗。当清风明月。”洛垂文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一字一句地说道，一双手搭在檀木案几上，轻轻地敲打着，貌似是在脑子里敲着新曲谱的节奏。
司江寒抬头看着洛垂文，貌似已经是睡着的样子，只好出声又问：“师伯，既然十四宜是如此，那怎么个不宜弹？”
洛垂文眯着眼睛瞄了一眼司江寒：“问得好，琴有十四不宜弹，风雷阴雨。日月交蚀。近囹圄。在尘市。逢俗子。对娼妓。酒醉後。夜事後。衣冠不整。香案不洁。腋气澡臭。鼓动喧嚷。房室不净。不盥手漱口。说到底，弹琴谱曲那可是很圣洁的事情，态度首先要端正……”
“师父！”楚燕喜抱着一把古琴走进上灵宫，那琴拿绸缎抱得严严实实，稳稳地窝在楚燕喜怀里。
“慌慌张张地，小心别把琴摔了。”洛垂文看都不看一眼，从案几上摸起一只天青釉瓷茶杯放到嘴边。
楚燕喜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他放稳了脚步走到洛垂文旁边，俯下身在洛垂文耳边耳语一番。
司江寒看到洛垂文的手抖了一下，滚烫的茶水泼在手上，然后手一松，上好的一只北宋官窑茶杯就落地上摔了个粉碎。
“师父！”楚燕喜吓了一跳。
“师伯！”司江寒也受了惊吓。
洛垂文再抬起头，已经是老泪纵横，嘴里低声呢喃道：“事已至此，事已至此……”
楚燕喜见到如此，便拉起司江寒：“你我还是先退下吧，这件事，对师父而言，是他的心魔，让他一个人静静吧。”
司江寒站起来跟着楚燕喜退出上灵宫濯涟殿，走到殿前的小广场，一屁股坐到台阶上：“师兄，洛师伯这是怎么啦？”
楚燕喜叹了口气：“师兄也不是很清楚这件事，但是离云斋里去世了一个对师父而言很重要的人，他们年轻的时候是那么得深爱彼此，后来出了点问题，又各为其主，现在落得如此结局。如此说来，此人也算是师父的心魔，差不多师父后半生所有的鼓琴谱曲，都是为了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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