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离开洛阳前夕，郁清衍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北燕蛮族虎视眈眈，江东士族划地自治，如今赵王勾结北燕，兴兵内向；豫州难安，益州已乱，虽然朝廷强令荆州出兵，届时恐怕仍会有一番动荡，苏家江山，难保了”...
“我琅琊郁氏乃是世家之首，我郁清衍文为世范，行为士则，既有如此声势，凭什么不趁此乱世，放手一搏！”...
“忠君与爱民，哪个更重要？”...
“你从来以救苍生于水火中为己任，若是不得，这样的朝廷，又有何用？不如自己开辟一个新的天地，还百姓一个盛世太平——难道不好么？”
难道不好么——？
当然不好。
郁清然摇了摇头：“阿叡所说，自然在理。只是郁清然并无帝王大才，此生所求，不过匡扶苍云，尽力而为罢了，至于其他，不敢再想。”
曹叡知他颇深，晓得一时半会儿也劝他不得，此番说话，不过只是与他表明渤海曹氏的立场，因此也不强求，点点头道：“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你既选了这条路，前方艰难，恐怕出乎意料。”
郁清然微微一笑，直直望向他，点点阳光落在他的眼里，带了闪闪的亮色，如同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泛起的粼光，令人心折：“但无论多么艰难，你们总会站在我这边，不是么？”
曹叡一愣，继而也笑了。
不出郁清然所料，苏浅尘果然不愿立刻前往江东。所幸杜衡君听进了曹夫人的话，状似不经意地道：“我记得你当初说过，你在琅琊有座别院，夏天的时候，荷花一开，还有菖蒲花，若是有月亮的晚上，遥看远处山头，一片隐约朦胧，仿佛蓬莱仙岛，想我与你一道前去。如今正是盛夏暑日，过去江东，不是正好？”
她侧躺着身子，一手靠在隐囊上，半撑着脸颊，一手轻轻在自己膝盖上敲打着，偏头看着苏浅尘，懒懒道：“或者果然是将我娶进来以后，发现也不过如此，便日日钻研你的佛法，再不愿听我的话了？”
苏浅尘最怕她生气，忙膝行过来趴在她身边，牵起她另一只手道：“杜姐姐，你怎么会这样想！佛法如何，到底也只是事而已，哪里能和你相提并论！只是因为前些日子见了耷摩，与他谈论玄理，有许多不甚明白的地方，所以才花了许多功夫在佛法上。你若想去江东，咱们明日启程便是。”
杜衡君似笑非笑：“明日启程？你可晓得，这回去往江东，到底要做些什么？”
苏浅尘一愣，道：“清然说了，北燕来犯，形势危急，哥哥让我去往江东经营，将来好与洛阳做些支持。”他语气平平，仿佛只说日常琐事，浑然不觉背后形势之凶险。
杜衡君垂下头，默然不语。
苏浅尘心惊肉跳，将自己方才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掰碎想了一回，并不曾发现有让她气恼的地方，便鼓起勇气道：“杜姐姐，怎么了？”
杜衡君抬起头来，神色看不出任何异常：“无事。这回去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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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玩玩江东，恐怕会遇到许多困难，你要好好听郁清然的话，不可违背他的意思，知道么？”
苏浅尘噘了噘嘴，道：“我也不是故意与清然生气，只是现在每回见了他，他总要念我八百遍，这样不好，那样不好，听得我烦死了。”
杜衡君“哦”了一声，坐起来自小案上拿起一把玳瑁梳子，慢条斯理地梳着，道：“那我总说你在佛法上费了许多功夫，你虽不说，其实心里也烦死了。”
苏浅尘大骇，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从来没有！杜姐姐，我怎么会觉得你烦！我我我，”他眼睛一红，都快哭出来了，“我只怕你嫌我烦！”
杜衡君见他这般模样，就差赌咒发誓了，便也不再逼他，只道：“既如此，那去了江东，大小事情都要记得与郁清然商量，知道么？”
苏浅尘忙不迭地点点头，杜衡君又道：“他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他不许你做的，便就是再想做，也不许做，明白了么？”
苏浅尘正想点头，但又想起郁清然向来不喜欢他钻研佛法，便咬了咬唇，小声道：“佛、佛法也不成么...”
杜衡君挑眉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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