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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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奏报郁清然来了荆州时,曹叡正在与同僚下属们玩儿弹棋,闻言十分高兴,挥手道:“不玩了不玩了,清然来了。”说着就命人过来与他收拾仪容。

然而其他人听到这样的消息,可没他这样高兴。

有人低声道:“郁郎君一来荆州,咱们说话声音都得放低许多,恐怕一个不留神,就惊着他了。”

曹叡笑着往那人头上轻轻一敲:“说什么呢?荆州如今乱起,搞得咱们焦头烂额的,清然来了,正好出主意。”

又有人道:“谁晓得他来是出主意还是惹祸的哪。我听说之前他在荆州时,收留的那个叫虞冰的,就是虞寒渊!”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纷纷开口询问。

曹叡脸色微沉,但又立刻掩饰下去,笑道:“不会罢?坤豹兄你这是哪里得来的消息?”

胡坤豹道:“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不晓得是不是真的。罢了,这事儿无论是真是假,总之这郁清然,就是个惹祸精。阿叡哪,无论这回郁清然找你做什么,你都万万不可再答应他了,知道么?”

胡坤豹正色道:“咱们同僚一场,好心提醒你,且不说现在荆州叛乱迭起,自顾不暇;便就是上回你帮他救灾,跟着他开医馆一事,不也被你爹打得好些日子都下不了床么?这回万不可这样冲动了。”

郁清远虽让曹叡留守,命他总事荆州,但于职位上,曹叡毕竟也只是个小小的掾属,与这些人没有什么区别,因此他虽然不满众人的反应,更是大怒于胡坤豹的评价建议,但也只能强压住火气笑道:“多谢坤豹兄提醒,我这回可再不做那样傻的事了。”

他曾经也是仗义直言,不懂官场曲折,直到来了刺史府中,才晓得过刚易折。有许多事,不是你表露出一种毅然决然的坚持,就能做成的——有时结果甚至恰恰相反,不是每个人都有郁清远那样倨傲的资本。因此少不得要收敛起自己的张狂,用最恰当的方式去达到自己的目的。

众人见他应了,又笑着说了几句,便不再管他,自玩起自家的来。

他们方才都服了五石散,现在药性渐渐发作,逐渐乱作一团。有些人耐不住热将衣裳脱了大半走来走去;有些人神情亢奋,正在高歌击缶;有些人痛苦流涕,口中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酒后见真性,平素那些从容淡然的名士风度现下竟是荡然无存。胡坤豹更是笑嘻嘻地按住一个侍女,将头埋在她怀里,情态轻狂,浪成一团发酒疯。

曹叡不露痕迹地一哂,转身去了客堂,见郁清然带着两个人,正跪坐在榻上喝茶聊天。

曹叡笑着脱鞋上榻坐下,同郁清然打招呼:“清然,你这回来荆州,倒有些意思,恰带了男女一双玉人哪。”

郁清然正与温桓他们聊得兴起,并不曾发现他进来,闻言一愣,抬头望向他。只见曹叡黑发长垂,身上穿一件紫色长袍,越发显得肤白如玉,不由笑道:“阿叡说笑了,要说玉人,怎么也该是你才对。”话音刚落,郁清然旁边那带着风帽的女孩子便瞪了曹叡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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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玩玩曹叡被她瞪得莫名其妙,但他自恃身份,断不会开口询问,便略过此事,同郁清然道:“你此来荆州,可是有事需要相助?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帮上的,必定义不容辞。”

他与郁清然相交甚久,深知他性情几何,知道郁清然绝不是无事到处乱逛的人,千里迢迢来到荆州,必定有事相商,是以也不绕弯子,直接开口了。

郁清然动容。

曹叡与郁清然交好这件事,许多人背地里都暗暗认为曹叡是有所图——便就像之前蔡道明所说,图谱局近两年便要重新修订《姓氏谱》,曹叡亲近琅琊郁氏,用意不言而喻。然而这也只是外人猜测而已。郁清然深知,如今时局纷然,琅琊郁氏今日虽有高名,可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因这高名而惹来什么祸端。渤海曹氏因担心将来受到牵连,非但不愿意主动结交琅琊郁氏,对曹叡的作法也深觉不满。曹叡曾笑着同他说过,他曹家以为最恰当的,乃是大鸿胪曹髦的作法——在朝中和一和稀泥,明哲保身,也就罢了。

偏曹叡心中自有一番见解,不但不服族中管教,还屡次出手相助琅琊郁氏,令渤海曹氏震怒非常,家法伺候不说,甚至还说出要将他逐出渤海曹氏的话来。然而郁清然现在有难,曹叡仍能如此仗义,郁清然心中不能没有一份深切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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