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克地带”节目如期开播了,罗克努力模仿着省城电台著名高冷主播黑凉的风格,在节目里压低着嗓音,装逼得很。基本不怎么需要讲话,偶尔穿插几句摇滚百科及心灵鸡汤。想来这种节目也不会有什么人听,毕竟是1990年代,有时能见到导播室外副台长蔡台(绰号菜头)皱着眉走过,罗克对自己颇有自知之明。但也没当一回事,反正是玩呗,何况还有钱拿,他认真地写了好多广播稿,但为了高冷人设,其实大多数用不到。
林原热情依旧,有时会来客套导播,可能是因为年轻气盛导致的办公室低情商,他没留意到菜头的脸色。大部分时候是虞良在做导播,接几个点播的听众电话之类。下播的时候,林原会拉着虞良他们一起去喝酒,顺便听罗克讲滚坛秘辛。罗克的摇滚花边知识都来自于一本音乐杂志的歌迷会刊,1990年代的乐迷获取知识主要靠苍蝇告诉苍蝇,那时的传媒不发达。那会人们特别兴办会刊,各种油印杂志。后来罗克收罗了各地寄来的各种歌迷会刊,基本上只有一本《创刊号》,然后就办不下去了。罗克好想办一本名叫《创刊号》的杂志,感觉这样的话就不会停刊了,这本停了,下本再办还是个《创刊号》,对吧?罗克被这个开创性的想法弄得自嗨不已。
周日的时候,李明见罗克也没啥活动,就拉了他和虞氏哥俩去郊游,同行的还有他的表弟和表妹。离城里也不远,他们骑单车去的。到了目的地,那边有个庙,还有个古色古香的小镇,李明装模作样地当着导游。天气很好,金黄色的太阳照在无边水稻上闪着粼光,空气里飘着纯朴的农肥的气味,远处农舍里小鸡们咯咯打闹,一两声蝉鸣衬托着初夏的静谧,感觉很祥和。感觉有点累了,罗克倚在青苔覆盖的石桥边发呆,一艘乌蓬船从桥下窜出来,只见毡帽不见人。此时应该有歌。
“咋啦这么忧郁?在想哪个小妹啊?”李明从小店里出来,递了一杯可乐给罗克,顺手弹了一下罗克的后脑壳。
“想你妹!”罗克接过可乐,拨开他的手。
“禽兽!我只有这一个表妹,还未成年呢!”李明瞄了一眼远处的小表妹,表情浮夸地答道。
“切!说啥呢,懒得理你!”罗克脸红了一下。
这时的罗克还没有遇上一位让他喜欢让他忧的女孩。他像所有新鲜出炉的厂弟厂妹一样,纯如一张白纸。他心里不是没有描绘过梦中情人的模样,但那些模糊的倩影就像30万像素古董图片一样,只见其影不见其形。对照一下学校里暗恋过的那些姑娘,罗克心里一阵黯然。
“好了,别空骚了,过两天哥带你去见一个朋友。那边姑娘管够!”李明豪气地拍拍胸脯。
“啥朋友啊?”
….
“去到你就知道了。”
在那段时间,罗克的朋友圈迅速扩大,基本上都是通过“带你去见一位朋友”“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位朋友”“这是我的一位朋友”“我有位朋友想认识你”的方式几何级增长。没过多久,整个邵城的文艺青年都认识了。
李明带他见的朋友是一位开书店的朋友。确切地说,是开书店的朋友的男朋友。进了书店,罗克见到一位略微有点娘娘腔的瘦高个,很热情和李明打招呼。还没等李明介绍完罗克,他就激动地晃着罗克的手,大力的摇,欢脱得不行。
“王伟,我们都叫他伟哥。”李明介绍道。那时没有威尔刚,所以听着还正常,没什么奇怪的联想。
“伟哥你好!”
“幸会幸会!早就想认识你了,我也很喜欢写东西的,我写诗的,同好,同好!”他转身从书架上掏出一本书,说,“献丑了,这是我的小作,罗兄请指正!”
是一本诗集小册子,封面手绘了一个大眼睛像玛雅人的怪物,书名字体设计得花里胡哨的,都看不出叫啥名。没有出版社,一看就是自己打印的非法出版物。罗克客气地翻了翻,看不懂,那些字拆开来都认识,拼起来不知所云,罗克只记得里面有一句“亚当的晶液”。
伟哥的老板娘女朋友也在。刚进门时,罗克就见到收银台那里坐着一位青布染长裙配两条长辫的民国风方脸女文青,罗克感觉这姑娘表情冷淡略带点矫情,她抬头望了李明一眼,连招呼都没一个,估计此前见多了这帮猪朋狗友,有点不待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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