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来认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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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3年的邵城。

  罗克上完夜班睡到很晚才起床,他在被窝里伸出手按了一下录音机播放键,灵动的世界音乐顿时填满了油腻的工厂宿舍每一个方寸,音乐的世界与现实好像两个并行的平行宇宙,和谐共处平等对待。罗克在迷迷糊糊中走向门外的洗手盆刷牙,邻居阿广客气地和他打了一个招呼,略带一丝尴尬。

  罗克刚来这个城市找工作时,是学校小张老师带着来的,他说他姑妈在这边做生意,认识很多人,那天,有个地头蛇请几位吃了一顿饭,小张说是他姑妈的男朋友。饭桌上这男人谈笑风生的,说在邵城没有他搞不定的事。这男人就是阿广,他并没有搞定小张老师想找的工作,小张学历史的,这里没有单位合适他,所以晃了一圈招聘会又灰溜溜地回去了。为了安慰他,罗克送了他一盒理查·马克斯的磁带,里面有首好听的歌《在此等候》(Right Here Waiting),当时很火的。罗克自己找到了一份工厂的工作。

  这个阿广其实是小张老师姑妈的姘头,他乡下好像还有老婆的,他们在城里租了间平房住。罗克从没见他上班,每天就和人下象棋,和罗克成为邻居这事估计阿广也挺郁闷的,那些拍胸脯的豪言壮语不小心就穿帮了。

  罗克在邵城很快就认识了几位朋友。一天午休,工厂收发室申阿姨大喇叭叫,“罗克!有人找。”罗克跑到门口一看,一高一矮两位精神小伙。高个子见到罗克出来,很热情地伸出手,“罗克是吧!认识下,我是邵城电台的,林原。这位是我哥们,李明。我们在《原音》杂志上看到你的文章,上面写了你联系地址,所以想来认识一下。”

  在1990年代,每个城市的歌迷其实是有限的,并不像后来,每个人都说自己喜欢音乐。像邵城这么小的地方,臭味相投的人基本上在穿开裆裤时就已互相认识。罗克除外,他刚来邵城时,一个人也不认识。下了班也没地儿去,除了听音乐,就是写文章,到处投,其中包括《原音》。《原音》是当时一本民间流传的音乐手抄本,后来几个大学生去大学出版社买了个书号正儿八经地办了起来,罗克没想到自己的文章被刊了出来。

  当晚,罗克下了班后就去了林原他们哥们的窝点,那里有两位小哥搞了一堆发烧音响,各种摆弄。“这位是虞良,这位是虞浩,哥俩都音乐铁瓷。虞良是我同事。”林原介绍道。

  “你好!”

  “你好!”罗克与他们握手致意。

  这个小圈子对罗克的到来显然很欢迎,罗克掏出一张打口CD,“今天听下这个。”封面是个花朵里的孩子。

  “这什么唱片?”虞良接过去换了个面看歌曲名。

  “一支英国乐队。我刚淘来的。”

  “Radiohead?英伦乐队我喜欢。”李明抢着说,“我买过好多披头士。”

….

    “这个是新乐队。我也没听过。”罗克说,“应该和披头士不一样的。”

  当狂躁的吉他噪响起来的时候,大家目瞪口呆了。

  “卧槽!卧槽!这个吉他好牛逼!”李明惊了,“哇!这个主唱更牛逼!”

  “不还有卧槽么?”李明回嘴。

  “卧槽!这也行!有你的!”虞浩服了。

  “哥们,有个事情找你聊聊。”林原拉拉罗克的袖子。

  “说。”

  “我们台里六点档有一小时空档,你有没有兴趣来兼职做档音乐节目?”

  “我哪会,普通话又不标准。”

  “不用多说什么话,只要放歌就行,你那么多CD。”林原说,“电台兼职有补贴的,你时间OK不?”

  “有钱?那敢情好。我三班倒,六点多那个时间我是没问题的。”

  “Run!Run ooo oh!So fug special!”李明根本没有听林原他们在说什么,他拍打着木地板,跟着歌声在狂叫,投入得不行。虞良慈祥地看着他,跟着哼哼。

  虞浩觉得李明唱得太难听了,伸手把乐声开到了最大。过不了一会,“啪啪啪!”有人在砸门,虞良关掉音乐,开门一看,他爹破口大骂,“放的什么破音乐,吵死了!鬼叫啊!邻居要报警了,迟早我要砸掉你的音响。”

  一帮人尴尬地面面相觑,虞浩很乖巧地换了一张江南丝竹。虞叔叔气哼哼地下楼了,林原和罗克哈哈大笑,“李明啊,都怪你小子唱得太难听!吓到叔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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