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午月庚寅日(五月廿一)
傍晚时分,陪都南京最有名的醉仙楼已是热闹非凡。门口站立着一个俊童,十六七岁年纪,头戴方头巾,身着紫色衫,脚蹬丝鞋白袜,双手恭敬垂于身前,招呼往来食客。两层楼的桌面已占得七七八八满座,高呼低语者三三两两一处。太祖烧香菇、长寿菜、徽州毛豆腐等大明立国后兴起的菜品诱人食欲,处州金盆露、江西麻姑酒、金陵瓶酒、山东秋露白、淮安绿豆酒、苏州小瓶等各地名酒应有尽有。
这时从楼梯上走来一位年轻书生,二十岁左右年纪,面白目朗,身着布衫,手拿着长条包裹。靠窗的位置都已有人,书生索性在角落了坐下。点菜已毕,游目四望,被眼前一位少女吸引了目光。东面靠窗坐着一位绿衣少女,秀气在身,英气在外,托腮远望窗外的后湖和钟山,酒菜基本没有动过。在桌面上摆着一面铜牌,看不清雕刻的图案。南面靠窗坐着两名赖汉,容貌酷似,中等身材,小眼低眉,偶尔窃窃私语,有意无意瞟向少女。书生旁桌,坐着四个老秀才,原本小声交谈,现酒已微酣,说话声调不禁大了许多。
其中一蓝杉老儒沉声道:“天降异兆,必有灾殃。近来鳌极翻、天地动,南京大小三十余震,昼晦如夜、地涌臭泉,实未之见也,恐生大变。”说完不禁连连摇头叹息。另有一白须老者接道:“近闻皇上不豫,龙体欠安,京城早已传言纷纷。虽真伪难辨,恐非空穴来风。而今太子离京师而就陪都,去多病之皇帝而近地震之险地,实非吉兆,只怕是……”
说话间,楼梯响动,走上一位壮汉,较常人高出一头。众人不禁瞩目,老儒也停口不言。壮汉站定四望,径直走向绿衣少女桌前,在下首坐下。只见他伸出右手,拇指与小指相扣,伸直余三指,在胸口处点了三点。绿衣姑娘微微颔首,收起铜牌,与其低声交谈。
俄顷,酒楼又重新热闹起来。白须老者看似忧心忡忡,接着说道,“天下大势,巨变在即。外有瓦剌鞑靼,内有汉王赵王。”此话一出,绿衣少女和两赖汉均为侧目。“瓦剌鞑靼虽为异族,尚有长城拒之;汉王赵王虽为至亲,难免祸起萧墙。成祖有三个嫡子,长子即近当今天子,次子汉王朱高煦,三子赵王朱高燧。汉王尚勇,为万人敌。昔年成祖起兵靖难,汉王为先锋。白沟河一役,燕军二十万,李景隆拥军六十万。此战险恶,二十万哪里抵得住六十万。都督瞿能困住了成祖,马上就要生擒活捉了。将败之际,汉王率军赶到,更是一刀就斩了瞿能,方能反败为胜。”白须老者一顿,压低了声音:“听说汉王双腋下生有黑斑若干,状若龙鳞。你们说说,邪不邪乎?”众人啧啧称是。“三兄弟中,赵王最为聪明,仁不及太子,勇不及汉王,然窥视大位之心不在汉王之下啊。”说吧,举起酒杯浅酌一口。
忽听啪的一声闷响,随即白须老儒惊慌跳起,惊愕地看向手中的酒杯。只见那酒杯只剩下杯托,杯口被打残,只剩下一半,酒水点点滴滴都撒到了老儒身上。白须老儒没有将酒杯放下,仍旧盯着半截残杯细看。书生定睛再看,发现有一颗花生米兀自在残破杯口中打旋,随即明白这是有人用这粒花生米打碎了酒杯,难得的是花生米碎杯后不退反进落到杯中,可见此人内力不凡。
白须老儒显见是读书迂腐之人,骨子里自有一股傲气。眼见被人戏耍,他不禁怒形于色,四望喝道:“尊驾哪位,背后偷袭,暗施冷箭,宵小之为……”旁边的伙伴已知楼上有人暗中为难,怕他吃亏要拉他坐下,劝其忍一时之气,切莫惹出事端。老儒执拗顽固,口中喋喋不休,忽见一道黑线直射其面门。老儒酸腐有余,武功确是半点不会,哪里躲得过。只听得诶呦一声,老儒痛极捂嘴而呼,随即从嘴里吐出门牙一颗、花生米一粒,白胡子也被血水染的斑斑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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