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她说:上帝为什么让我们活着? 6-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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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别的船一样,它也可能船毁人亡,但结构它的钢板与木材,至少看上去货真价实,也安全些,有可能把他们送上自由的彼岸———假如,真有彼岸,并且自由。如今这世上,背叛他们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对他们固执的追随显得落伍。他们没沮丧。如果那条船渐行渐空,只剩他们与他们做伴,倒更方便彼此亲近。熙熙攘攘不排解空寂,亲近才能充实灵魂。他们一直想为他们做点什么。波伏瓦去世二十年是个由头,他们调动自己的资源,攒了本关于她与萨特的札记体传略:《自由情侣》。也是要以物化的方式,表达他们二十多年的忠诚与崇敬。攒书是他们的职业和特长,他们独自操作或领人编撰或雇人写就的各类图书数不胜数:股票入门、营销诀窍、高考指南、政治读本,小说传记、名著新译、美术欣赏、音乐手册……为这本书,他们下的工夫最大。用“攒”指称这本书不太公平。他们这样说,不是轻慢,是谦逊的慎重。他们不敢轻言创作。这本书诞生于他们多年的笔记,是他们自己的感受与心得。《自由情侣》长三十二开本,轻型纸印刷,封面以一幅波伏瓦四十岁时的裸体照片作为主体,叼烟斗的萨特只虚现于一角。凸显波伏瓦,是他们的苦心所在。

    他们一致认为,在世间情侣中,他们之所以能成为一对最和谐的清醒者与最清醒的和谐者,主要功劳在波伏瓦。妻子琴心不承认自己有女权思想,丈夫胡不归甚至半真半假地贬低女权。以往人们所见,多为波伏瓦晚年照片,睿智、严谨、冷静,着装打扮几近保守。四十岁也算中年人了,可人到中年的波伏瓦,处于自己的私人空间时,竟如同一头成熟的母兽,因妖冶而妩媚,因性感而优雅。那张裸照,从她背后拍的,她的脖颈肩背,腰肢屁股和大腿小腿,依然紧凑结实,匀称流畅。当时波伏瓦正晨起梳妆,面前的镜子里有她柔和的目光。其他时候,她的目光,只把犀利和敏锐展示给公众。照片拍于一九四八年,拍摄地点不能确定,可能是芝加哥,也可能是墨西哥或危地马拉,拍摄者也不太具体,也许是她的美国情人内尔森·阿尔格仑,也许是内尔森·阿尔格仑的某个摄影师朋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照片有专业水准。内尔森·阿尔格仑不是摄影家,与波伏瓦和萨特一样,是作家。

    一九四八年,波伏瓦感情复杂地小别萨特,去大西洋彼岸浪漫冶游,她与阿尔格仑除了住过芝加哥,还住过墨西哥与危地马拉……而那时候,留在巴黎的萨特躁动不安,像只发情的公狗到处寻衅,热衷于“介入”政治论争。这与他对爱侣与他人间的浪漫之旅的想象性关注有关系吗?他们的《自由情侣》,在许多无解的问题上呕心沥血。他们反对简约地定义他们。他们出任瓦工,以最普通的泥水和秫秸为原材料,砌一堵夹壁墙,在他们与世界间加一层中性的隔离空间,让呼啸的冷雨寒风扑向他们时,多少经过些缓冲过滤。也许简陋,但心到佛知。他们没打算用自己的偶像赚钱盈利。

    书上市后颇为抢手,连续多周,栖身于多个城市多家书店的畅销书榜。也差点惹来麻烦。有领导说,封面上发裸体照片,即使只是人体背面,也有黄书之嫌。好在纪念波伏瓦逝世二十周年是严肃旗号。现在的领导,只要年轻时有过人文情怀,对“自由”这类字眼有过兴趣,多半就经历过萨特波伏瓦的精神洗礼,有的还像他们一样,也曾自认是他们弟子。至于另一类领导,恨不得把世界美术史都视为黄书的,知不知道萨特波伏瓦都好对付。他们比“大妈扫黄队”的街道妇女脑子活泛,掂得出礼金比“扫黄”实惠。胡不归琴心对萨特波伏瓦的心意表达,历二十多年,终于以书这样一个他们四人都喜欢的形式呈现出来。他们满足。他们把不满留给了自己:他们结婚了,还生了孩子。对他们的学习模仿,他们做得不够彻底。

    上帝为什么让我们活着?红丫翻着手里的《自由情侣》,像自言自语。

    为什么?胡不归扭头看她,这样的问题,上帝自己也没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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