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他说:我那些朋友要是看出来你是个骚货 1-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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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季欣表演激动和悲伤,托着她屁股的火炕是她表演的舞台,火炕上她身后坐着躺着的三个活人,是她表演时不时需要使用的道具。渐渐地,演出进入高潮阶段。见义勇为基金会那个肥胖女人,从记者丛中走近舞台和道具,走向季欣,而季欣,也站直身子离开火炕,向前飘去。两个女人热烈握手。握手是种古老的礼仪,其基本规矩,是两人相向,四目相对,通过手的连接,表达以诚相待没有芥蒂的友好之意。但此时握手的两个女人,虽然一肥胖一瘦削,一衰老一年轻,却效法着同一种异化了的握手规矩。她们模仿电视上的政客,拿腔端架,眼神游移,不把身体正面交给对方,只将勾连着的胳膊横于小腹部位,并排站立着朝向记者。她们握手,不为交流欢乐或悲伤,是握手这个造型对欢乐和悲伤有所需要,她们脸上,才写出了只与记者有关而与对方无关的欢乐和悲伤。何上游认为,如果这个文明的世界里没有记者,握手这一野蛮时代遗传的礼仪,必然绝迹于文明的前夜。幸好有记者。

    记者不但左右握手,还左右握手之后对红包的交接。何上游可能溜了下号,没注意到胖女人什么时候又是从哪儿拿出一个大红包的,他只看到,季欣的细手细胳膊一伸一收,就把手上的红纸包拍进或砸进肚子前边的大口袋里。的确是拍或者砸进去的,那手法,很像美国NBA球员扣篮时的横拍竖砸。何上游也是这时才看到,季欣身上那条肥大长裙的肚子部位,缝了只篮球筐一样的大号口袋,比普通衣裙上的兜大两到三倍。那口袋里没东西时,贴在裙布上看不出来,一旦塞进东西,口袋的边沿就会张开,呈喇叭状,使季欣成为澳洲袋鼠。红包入袋后,两个外表反差甚大的女人继续精诚合作,共同抻开一幅像红包一样鲜艳的红纸。红纸正面,即对着记者和何上游这面,画成了银行活期存单的格式,上边标有三万元字样。何上游听到身旁有记者低声叹息,脸上还露出遗憾的表情。他想挤过去与叹息遗憾的记者握手,握一个以诚相待没有芥蒂的友好之手。为三万元叹息遗憾的记者,一定是“自己人”,一定在为任小彤家属争取五万元奖励这件事上出过力操过心。任小彤只值三万没值五万。

    季欣太疲惫了,见义勇为基金会的胖女人一放过她,她手里的大红存单一被人拿走,她顺着炕沿儿几乎瘫倒。如果那张大红存单真能兑钱,她不会把它交给别人,而不给别人,她就不能瘫倒。她也的确没真瘫倒。她仍倚靠着火炕,面朝众人,只是这时,她的倚靠已等同于坐。她把身体的重量交给屁股,屁股把她托付给火炕。若在自己家,这么松懈地把自己托付给床,她未必敢如此放心。她家的大床摆地中央,原木风格,只一头抵墙,从买来那天起就吱吱嘎嘎。何上游不想替季欣展开幻想,可光当看客太无聊了,偷闲想象另一个场景,他情不自禁:季欣在自己家,疲惫地倚靠原木大床,虽然没用什么力量———她也没力量,可床还是毫无道理地挪了窝错了位,床一挪窝错位,她没站稳,踉跄几步,摔在了地上,而她肚子,恰好撞上了什么硬物,她子宫里的血水便冲了出来,沿着大腿……这种幻想,对季欣来说太苦肉了。何上游不好意思再想这个,去想别的:此时挤到季欣身边妥不妥呢?挤到她身边怎样开口?他看季欣,季欣没看他,也没看别人,季欣专注地抚摸肚子。针对季欣这个动作,有人会认为她是摸钱,摸刚到手的三万元钱。

    何上游不这么认为。他也看到她摸了钱,但他认为,她摸肚子才是本意,摸肚子上的钱,只是捎带行为。她摸肚子是摸肚子里的孩子。至于她为保护还是驱逐而摸那孩子,他说不好。最初,不知季欣是否幻想过摔倒流产的惨烈后果,她的确要求在自己家搞这个奖励仪式。见义勇为基金会的人不干,他们说这钱不是光给你的,是给任小彤所有亲人的,你可以作为亲人代表接受这钱,但前提是,他的亲人都要在场,这样,如果你们为分钱闹了矛盾,就不怪我们了。季欣对见义勇为基金会的人提出抗议,说这是侮辱。见义勇为基金会的人不示弱,说这叫丑话说在前边。我们有太多这方面教训,他们说,许多见义勇为者家属,分割见义勇为基金时都境界不高。这时,季欣摸肚子与钱的手已经拿开,正支撑着炕沿儿,重新起立。她要讲话了。何上游失去了说话机会。谢谢大家,谢谢见义勇为基金会的领导和同志们!季欣哽咽着演出尾声部分。小彤的离去,让我痛不欲生,他是我的全部的爱,我真想随他而行去天堂伴他。可我知道,他不会同意我这么做,我们还有重病在床———她卡一下壳,回身握一下她公公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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