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秧歌队-第3/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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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羊们在成山身边“咩咩”地叫,脚下是连绵不绝的黄土丘。山水在沟谷渠底中冲出了一些坚硬和峥嵘的岩石层,无疑在应证着那个古老的“黄土覆盖说”。一些疏落的树在仍有寒意的天气中瑟缩,随山势错落的坡地被灰枯的野蒿打扮成暗褐色。开春翻松土地,在地头听着鸟雀的欢歌,使人联想到寒夜里村子对面的神坡寺庙传来“龇怪子”抑或“兴虎”的笑声。薛家垣的夜是在舒缓祥和的气氛中苏醒的,没有城里马路上跑步的喧闹。太阳出来了,远远望去,仍有湿雾弥漫在视线的尽头。她的心如同湿雾中不知究竟的天际。

    乡镇郑副书记是这台秧歌的策划、组织和领导者。戏台上的秧歌对唱多是表现山区劳动人民紧紧依靠党和政府的领导正在团结一致建造自己美好生活和幸福家园的健康内容。郑副书记就发展乡镇企业和如何带动农民发展生产以及脱贫致富等问题,谈了一些初步的看法和设想。在这种劳动和建造里,人们的心无疑是充实、饱满和意气奋发的。人总是从天真走向成熟,但代价决不是从狂热的一极走向另一极。

    从文化站院里出来,他们到后沟二爷家。林曲记忆中的二爷家很穷。爷爷活着时,常从城里寄钱。二爷常到他的坟头。林曲父亲那年回乡劳动改造,大队让他放集体的羊,秋后分红就让他管账。爷爷的故事在薛家垣家喻户晓。爷爷因食道癌去太原住院,成山老汉看过他。当年游击队是吃百家饭才得已和日本人不断周旋的。二爷家这几年好了,姑姑在街道摆了个摊,常和拦羊的三羔叔去石家庄进服装到榆林进毛线。每逢城里七月十月会,他们都来摆摊。二爷头脑清楚,就是喝了酒话多。一天一两壶酒已约定成俗了。在二爷家,“康有为”不用暗示,便很坦然,又很礼貌,态度诚恳。一些看热闹的婆姨、女子和娃娃久久不散。他们成了注意的中心。二爷神情庄重地把“康有为”审视了半天。一晚上姑姑给她讲生意经,而他和三羔叔闲扯城里的吃喝。

    “康有为”第一次和一个姑娘手拉手,沿山路向上。一大早,林曲心血来潮,想爬后沟的山。二爷说:“后沟山有狼,狼吃人的事上了电视。”“康有为”就拿了一把羊铲,如杨子荣上山打虎。站在林曲的爷爷坟头,居高临下,薛家垣一览无余尽收眼底。越过太绥公路,便是40里抖气河。当年游击队为方便四乡八里的百姓在河上架一座小木桥。桥没架好,便遇穆村下来的日本人。河滩上展开了交手仗,游击队里有一个人被刺刀穿透手心,日本人死了两个。而游击队顺利撤退。“康有为”想象她童年的一些日子,甚至从山村里碰到担水的汉子身上看到当年游击队的影子。这个在地图上很难找到的薛家垣村名铸造了许多传奇式的英雄。他有哥姐在“农村接受过再教育”。他从一张张平静、平实、平和的脸上,受到了这样的启发:人要活在自己的目标里,不停地追求。从她爷爷坟头与神坡遥遥相对。神坡寺庙得到县乡两级政府的重视。修缮之后,香火更加兴盛起来。每个到那里抽签的人都各怀心思,但不外乎是婚嫁、谋望、家宅、占病、吉凶等几大类。他们对自己充满了怀疑,痛苦和失望使他们更加无力和虚弱起来。一旦抽中了一支“大吉——鲲化为鹏”的签,便喜上眉梢。下山了,碰到一个背一只大袋子的中年人,半工半农的打扮。曾是尿素或碳铵的蛇皮袋里装了满满粮食。“您去哪卖呀?”他冒讳地问。“赶镇上的集。”农民在交了公粮和留下自己的口粮外,还有余粮出售。从中看到土地承包给农村带来的巨大变化。

    林曲和“康有为”下了山,脱了棉鞋袜子挽起裤腿,去感受抖气河中特有的温暖,因而充满了的激情昂扬。他们在水中走着跑着,她指指落后的他笑了,并且嘹亮地唱起秧歌。她唱道——

    “不给你吃饱是我的错

    你不该给我往当河卧

    害我十冬腊月脱了裤

    真恨不得捣你两家伙

    ……”

    秧歌把一个赶车夫在牲灵卧在当河不动时的窘态表现得淋漓尽致。他听出点端倪,但想不出一句相应的对唱给以回击。她还是感染了他,很久没有这样的兴致了。不知道自己真的麻木,还是生活中没什么可使他激动的事了?平庸和伟大、毁灭和新生,身外真的有一种如命运一样看不到更摸不着的潜在力量,在一点点一丝丝地消耗和粉刷他心中那种决不轻易善罢甘休的执拗吗?他问她,而她似没听见,如一位哲学家若有所思,不想让别人知道和探究她的身份和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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