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没有结局的青春变调-第6/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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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问一个商贩农副产品收购价格,他带理不带理。葵花籽、大麻子之类,似乎还不到收购的季节;黄芪、党参等中药材,价格上有异议。我问到葵花籽的吨价时,商贩并不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我没有再多问,因为谁都想卖个好价钱。他问:你要多少?我说:你有多少我要多少。但他深知谁坚持到最后谁就胜利的道理,他还要等更大的主顾。沣提议去供销社看看。供销社收购站院里杂草丛生,如同日本鬼子扫荡过一般空空如野。前面临街的门店里冷冷清清。众多后来者居上的个体摊主个个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早已把其围了一个水泄不通。加之缺少外来人口,小镇居民购买力有限,更使风雨凋零、每况愈下的供销社雪上加霜。柜台里,一个没精打采地织毛衣的女人说:供销社都包了,主任承包结算时来绕一遭。女人甚至认为原来意义上的供销社早已名存实亡。许多供销社正在一片全民皆商的汪洋大海之中无所适从。这个历代驰名的商业古镇在走向衰落了吗?我自言自语。沣对这一切不以为然。她在前些时还看到某地供销社摆脱困境的报道。她让我养成看书读报的好习惯。报上每天都有鼓舞人心的好消息。她说,这才是时代的主旋律。

    我是困在小镇第三天的时候,才认识了和我差不多同时到达小镇的沣。在这以前,我一天只吃一袋方便面,并且兑过量的白开水。冤有头债有主,我成了当年身陷重围的阎匪。当时,解放军已兵临太原城下。阎匪没粮吃,每人饭前先喝三大碗白开水。我体会到了出门在外身无分文的滋味。我什么也没有,我成了捉襟见肘而又走投无路的杨白劳。在水深火热之中的我是劫数已尽了。沣是在我饥肠辘辘的时候出现的。她看到招摇在集市上的我已陷入一群本地商贩的围攻之中。沣是城里报社的实习记者,她是随电视台的人来小镇采访的。我在商贩面前添油加醋地说沣是质量万里行的记者。沣随后在众星捧月般的目光照耀下,追赶她的大队人马去了。沣请我在小镇最好的饭店吃饭已是晚上的事情了。沣的出现使我一下子转败为胜、起死回生。这倒不是说她有一个以开煤窑起家并且现已存款百万的爸爸,而是一开始的她就使我处于一种青春激荡的焦点。

    沣采访结束后,并没有随大队人马回去。沣继续留在了小镇。这一切对于我来说,无疑是至关重要的。她也许使我结束噩梦般困苦不堪的光棍生活已经指日可待。沣觉得毫无诗意可言,而且在高低起伏的沙石公路上还让她提心吊胆。车窗外的夏日景色也失去了往日的绚丽,城里的一切又让她麻木不仁了。城里新增的一些马路名称,更有某种模仿意味很浓的都市化倾向。那些马路上造作的少女步态,已越来越呈现出一种哗众取宠的庸俗不堪。各种亦步亦趋和奋起直追,使山区的某种自然之态遭到破坏,甚至一些行业已形成的历史风貌也荡然无存了。沣上大学时,开始写诗。一个叫做萨特的法国老头,坚持认为写诗就是谁输谁就赢的事情。他说:为了赢,真正的诗人选择了失去自我直至死亡。沣以前认为写诗好玩,但直到现在才知道它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当沣要改邪归正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陷入很深,并已是病入膏肓、为时晚矣。沣来到小镇的同时,发现那种貌似诗人的有力步伐,正在被一种小镇自成一统的某种东西所同化和湮没。诗从大学的伊甸园里走出来,一下子就显得不知所措起来。

    晚上,沣在小镇旅社里怎么也体会不到白居易在《问刘十九》里所营造出的那种意境,而我在隔壁被黑白电视里放的万梓良主演的香港警匪片中的打斗场面吸引住了。第二天一大早,我看到沣煞红的眼,便问:开夜车写诗了?她不答,我心里也一目了然。沣和我一样,她与房间里的蚊子、床铺上的臭虫做了通宵达旦的顽强斗争。我说:看来要比昨晚电视中的打斗场面精彩多了。沣不卑不亢,在蚊子和臭虫面前充分展现了她那跨世纪一代女大学生应有的气度和风范。你说什么?沣问我。我说你稳操胜券。我真被她那不屈不挠的、越是风浪越向前的斗争精神打动了。后来,我情不自禁地唱:我们是共产主义的接班人。沣和我一起唱,歌声让她回到了小时候写申请加入少先队员的情景。申请里有这样的话:做革命的接班人,让红色江山永不变色。沣和老板娘要了蚊香,我说打灭害灵什么的才能斩草除根。白天,沣没有去原定的村子采风去。她陪我出去转悠了,而其实没什么可转悠的。小镇经不住这样一心一意的转悠,它越来越让人失望。我们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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