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们如此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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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我们如此相爱

  

  暮色苍茫,太阳低挂在苍黑色的树梢。天穹淡蓝而晦冥,大地如银。在夕阳的映照下,厚的积雪闪耀着柔和的黄光。白桦的枝上,蹲三五寒鸦,悄然无声。雪的反光使它们眯缝起眼睛,无精打采地呆望白而广袤的世界。

  

  一串渐渐清晰的马铃声破了寂静,乌鸦骤飞。雪爬犁缓缓地行驶,上面坐着李晓安和他患过精神病的妻子王秀娥,他们的儿子李欣背靠着一个大拎兜。驾爬犁的是李晓安的岳父王全福。

  

  李晓安看了秀娥一眼,见她在流泪。他握住她的手问:“怎么了?”“我不住院。”秀娥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恐,又像一个孩子在撒娇。李晓安又一次耐心地解释:“也不是送你去住院啊。昨天晚上咱们不是说得好好的吗?我回北京去看望我妈妈,她得癌症了。”“你骗我。咱俩结婚前说好的,你保证过不把我往精神病院里送。”秀娥委屈地说。眼里的泪,就快落下来。“妈,咱们真是去北京。”李欣按捺不住自己的兴奋。“反正我就是不住院,我的病早好了。”秀娥扑入李晓安怀里哭了,边哭边说:“我都六七年没犯过病了,我一直听你和儿子的话,叫我服药,我就服药……”她哽咽起来。“妈,我爸什么时候骗过你呀!”李欣安慰母亲。李晓安向儿子摇头,从棉手套里抽出一只手,替秀娥抹泪。

  

  王全福勒住马,将鞭子往雪地上一插,离开爬犁,走到一边,对李晓安说:“我跟你说几句话。”李晓安轻轻推开秀娥,下了爬犁,走到王全福跟前。王全福瞅瞅爬犁上的秀娥,低说:“女婿,你要是后悔了,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爸,再也别跟我说这种话,行吗?”李晓安难受。王全福明知他是决不会离开秀娥的,但总觉得对不住他,每掏心掏肺地说说,心里舒坦些。可这次,他是真的放心不下。

  

  突然,李欣大喊了一声:“妈!”李晓安扭头一看,见秀娥向来路跑回去,儿子在后面追。他愣了愣,也赶紧追。王全福长叹一声,往地上一蹲,双手抱着头,看也不愿看……

  

  李晓安和儿子追到屋门口,气喘吁吁。门大敞着,秀娥在挪被子,掀炕。炕下边是五颜六色的手工纸,她一张张整理起那些手工纸来。儿子赶紧上前帮着。

  

  爬犁又行驶在雪原上了——不知谁的过错,手工纸被刮飞了。爬犁渐渐驶远,洁白的雪原上落下五颜六色的手工纸。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列车从雪原上呼啸而过。李晓安一家三口并坐着一张三人座,儿子伏在靠窗的小台上,已酣然入睡;秀娥坐在中间,头枕着李晓安的肩,还握着他一只手。李晓安搂着秀娥,头朝后仰,似睡非睡。

  

  秀娥已经睡熟了,还发出微微的鼾声。晓安看着怀中安静的秀娥,像一只乖巧听话的小猫。他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脸,她嘴角浮起一点笑意。她梦见什么这么开心呢?晓安想。他也微微地闭上了眼睛,将秀娥搂得更紧了,好像生怕她变成空气,倏忽就不见了。这种恐惧一直都伴随着他。

  

  那夜,在北大荒的家里,他半夜醒来,发现身边没了秀娥,一颗心又悬到了嗓子眼,赶紧叫醒岳父岳母和儿子,满村找。夜很静,他们的喊声显得悠长而凄凉。村里一户户人家的窗子被喊亮了。很多人钻出了温暖的被窝,穿上厚厚的衣服出门帮他们寻找。喊声越来越嘈杂,但仍听不到秀娥的回应。

  

  在吊杆式井口旁,呈现着一个人影的坐姿,人们纷纷向井边跑去。坐在井口旁的正是秀娥,她显然脚下一滑跌坐在那的,一只手还握着一只桶的桶梁,而另一只桶却滚到很远的地方。扁担被两只桶里泼出的水冻在地上了,秀娥也被冰冻在地上。她的鬓发和睫毛结了霜,看来她已被冻住在井口旁很久了。

  

  李欣跪下,将嘴凑向秀娥那只被冻在桶梁上的手,大口大口地哈气。李晓安挥斧砍冰;秀娥终于倒在李晓安怀里。李晓安心疼地擦她脸上的霜,喃喃地叫着:“秀娥!秀娥!……”

  

  列车车厢里,李晓安在自己的叫声中醒了,坐在他们对面的三个人也被他的叫声扰醒了,一齐看着他。李晓安歉意地笑着说:“对不起,做梦了。”他扭头看妻子和儿子,他俩倒仍睡得很实。对面的三个人又都闭上了眼睛。李晓安轻轻站起,活动活动被秀娥枕麻木了的肩膀,之后伏在座椅靠背上,深情地看着妻子和儿子,心里漾起一阵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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