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秋之殡
难……
相当难……
往下,再往下,再往下……
五、六、七……
七……八……
八不成。
无论如何也八不成。中指的指尖,像一辆雪橇,艰难地越过一座座“丘陵”。松弛的老皮恰似盖地陈雪,被指尖推起了一层层褶子,仿佛雪岗……指尖着魔一般,非要爬过第八不可。非要接近第九——直至摸到第九节椎骨骨节,顺势在那地方挠几下,哪怕挠一下呢!那地方奇痒难耐。最初只有一点痒。身体的某一部位有点儿痒,人是可以不加理会的。畜生也一样。神经马虎马虎,痒的感觉或许就被神经马虎过去了。
要么将脊背抵在房山墙上,身体在袄里蹭蹭,是能解决问题的。痒不算什么大问题。当然,最普遍最奏效的解决办法是挠。在一般情况之下,挠痒对人来说并不应该成为很难的事。比如这会儿。对孙老闷儿来说,手从后腰探入袄里,顺顺当当地就能挠。愿挠一下挠一下,愿挠一百下挠一百下,愿怎样挠就怎么挠。一言以蔽之,可够挠。那是多么解痒啊!孙老闷儿却不挠。他一开始,更准确地说,“它”那种我们谓之为“痒”的不值得太重视也不能够完全忽视的微小感觉,由皮下神经末梢传达到大脑,挑逗起挠的下意识行为的那一瞬间,他将他的手臂习惯地绕到脖颈后,从领口探入了袄里……
结果是,他的手没有达到“它”发生的那一部位,或者说不能达到他要挠的那一部位。
这可以解释为一种判断错误。
然而这一种错误,非要说是一种错误的话,乃人人犯过的错误。何况他已经七十来岁了,按北方人的说法,一位“老爷子”皮老了,神经也老了。老了的神经末梢也就不那么敏感了。这种情况,对“老爷子”们是经常发生的,本谈不上什么错误的。从上边挠不到,从下边挠也就是了。左右不过是挠。换个人,才不跟自己叫劲儿呢!
然而人是多么古怪的东西。每个人都曾有些莫名其妙的事儿,受种莫名其妙的执拗的摆布,偏偏硬是跟自己过不去。
孙老闷儿他非要将手绕过脖子,从领口塞入袄里,挠到第九节椎骨那地方不可。这种挠法越是不可能挠到,他越是不甘罢休。
仲秋的太阳,已经快升到当顶了,村里还不见个人影儿走动。昨夜县里来了放映队,连放两部电影。一部中国的,片名叫《一代天骄》,讲一个男人怎样当上了什么开发公司的总经理,并且如何勾引许多女人和他睡觉。村里人们看了都说——睡觉改革者,谁的女人都敢睡!小伙子们也都显示出踌躇满志的模样,似乎不久便也是一位改革者了。还都说,甘愿和电影里那个男人一样坐大牢。而姑娘们听了,就发出一片倾慕的啧啧声,在黑暗中一次次抛送过去多情的媚眼,似乎早已有意和未来的改革者们睡觉了。只怕他们缺少真改革者谁的女人都敢睡的气概。
而做父母们的就互相低声说——听见了吗?听见了吗?多不要脸呀!……
另一部是外国的,片名叫《007大破走私帮》,主角也是男人。与中国那部电影不一样之处在于——外国的女人无须那个代号叫“007”的外国男人勾引,急赶着跟他睡觉。三句话之后就开始互相脱衣服,并且所有的女人都不跟他提一个钱字……
小伙子们又都说,身为男儿,不当一回间谍,那可真算白活啦!
姑娘们就报以一片鼓励的哄笑。
黑暗中还有个女人说:“你们谁有人家那本事,我陪你们出生入死!”
小伙子堆里抛过一句话是:“也陪睡觉吗?”
那女人回答:“死都不在话下,还怕陪你睡觉呀!”
孙老闷儿就在那一刻霍地站起,喝道:“谁家的女人,谁趁早领回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于是小伙子姑娘们都静了下来。坐在他前后左右几个当父母的男人女人怂恿他——借这机会,您得当众对年轻人们教训几句才是啊!您瞅也瞅见了,听也听见了,他们暴露得多充分啊!不知羞耻到了何种地步哇,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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