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又是中秋-第20/4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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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时刻我心中竟暗想到了两句诗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我们都觉得他此一去肯定凶多吉少,有人甚至认为,文学创作班到那一届为止了……

  

  然而事情并不像我们猜测的那么严峻。老隋又一次凭他处理问题的能力以及应付首长们的对策和经验,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第二年创作班照例举行,但我因进山伐木未能参加。

  

  老隋当然知道究竟是哪一个学员向兵团政治部打的小报告。但是据我所知,他始终没向任何人泄露那一个学员的名字,不过后来大多数人还是猜到了是谁。因为一名他一向也很喜欢的学员,从此再也没在任何一次创作班上出现过。一向极重感情的老隋,为了他的大多数学员不再受告密行径的危害,作出了他一生中最为无情的决定。

  

  一九七三年我又一次“祸从口出”,被从团机关逐到木材加工厂接受“思想改造”。起初我由于碍面子,在给老隋的信中谎告是“下基层长期蹲点儿”。但是半年后,由于超强度的劳动得了肝炎自己却不知道,只觉得体力日渐不支,抬大木的杠棒一压到肩上就身子打晃,膝盖发软,两脚颤颤地迈不开步子,有次险些从跳板上一头栽下来。一般而言,我从少年时期就被艰难的岁月磨砺出了较强的心理承受力,并非一个意志脆弱的可怜虫。惩罚性的命运抛掷,不那么容易征服了桀骜的性格。但是我得了肝炎的身体却很难支撑下去了,于是我向老隋发出了求救信。

  

  半个月过去了,二十天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竟没收到老隋的回信。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将友情、将他对我一向的关怀估计得过高了,我开始因自己在信中写下的某些乞怜的文字而感到羞耻,我决意自己拯救自己,方式是打报告申请调离兵团,回祖籍山东老家插队落户……

  

  一天晚上,有人让我到连部去接长途电话。我的第一个反应是家中出了什么不幸之事,气喘吁吁忐忑不安跑到连部,万分意外地从电话那一端听出老隋熟悉的声音。电话干扰很强,听不清他都说些什么。

  

  “老隋,我什么都听不清!”

  

  “我、要、去、看你!……”

  

  只听清了这么一句,显然是他远在千里外冲话筒喊着说的……

  

  四天后的傍晚,有人通知我到团部政治处去。一进门,见老隋已坐在里边。从佳木斯兵团总部到一团,中途得在哈尔滨转一次列车。列车到北安或龚镇,也就到了东北铁路的尽头。接着要再乘七八个或十一二个小时长途汽车。仅仅四天,他已不可能以比四天更短的时间赶到一团……

  

  我眼眶顿时湿了……

  

  老隋当着我的面对政治部主任说:“他虽是一团知青,但也是兵团的创作员,以后关系到一名兵团总部培养多年的创作员的调动,希望预先和兵团总部打一声招呼,这也意味着对兵团总部的一种尊重……”

  

  他说得很客气,也说得很郑重、很严肃。

  

  政治部主任脸上的表情很尴尬、很难看,但嘴上却不得不接受意见地诺诺着……

  

  和他离开团政治部后,在路上我问:“你怎么不回信?”

  

  他说:“你怎么到了这种万般无奈的地步才告诉我实情?”

  

  “反正你不给我回信就不对!”

  

  “你使我为难到家了!叫我怎么给你回信?我是谁?我不是兵团首长!我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干事!我如果回信陈述我的为难,你会绝望。我如果向你许下大话,却帮不了你,你会感到受了欺骗!我必须在首长们高兴之时,相机而言!不经过兵团政治部的同意,我能擅自来到你们一团煞有介事地过问你的事吗?……”

  

  “你再晚来一个月,我可能回到山东祖籍插队落户了!”

  

  “你糊涂!我不许!那你纯粹是跟自己过不去!……”

  

  他猛地驻足,挥着胳膊对我大吼。自从我认识他以后,他还从没这么不冷静过。

  

  到了团招待所他的房间里,他关上门和我对望片刻,怜悯地低声说:“你瘦多了!”忽然拥抱住我,轻拍着我的背说,“放心,老隋绝不抛弃他的任何一个‘亲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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