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根大头针-第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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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我大到底说明白了没有,反正在我出院以后“送米面”——也就是办满月酒——之后的那天傍黑,我大突然间不知去向了,一天一夜过去了,没见我大回来,三天三夜过去了,还是不见我大的影儿。这要是搁在平常,我娘是不会担心的,因为我大是大队会计,开会喝酒会朋友,延宕天把两天不回家的事情也是有的。可是现在还是正月,在我们蹇庄,正月里的禁忌十个指头也数不完,除了妇女不能做针线活——正月摸针,手上长疔;小孩子不能理发剃头——正月里剃头,死舅;还有什么忌用农具、忌动土盖房、忌银钱往来、忌开张开市等等,所以整个正月里,我大他们大队里也是没有什么事情可做的,整个村庄像是一头冬眠的狗熊一样,非得等到二月二“龙抬头”以后,才能醒过来,才好去讨一年顺风顺水的日子。

    此后二十多年间,我被大姑收养,并随他们一家进了县城读书,高中毕业考上了省警校,警校毕业进了县局刑警大队,在刑警大队里一呆就是二十年。二十年间,小到偷鸡摸狗,大到杀人放火的案件,我都经历过。在一次破获煤炭局局长女儿被害案的某个时间,我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梦见我大的头颅被一户人家当做砖头砌进了灶台靠墙的地方,上面糊上了水泥,水泥外面裹上了洁白油亮的白瓷砖。白瓷砖灶台升腾起人间烟火,我大的灵魂从此坠入暗黑冥寂的深渊。我大高喊着我的名字,大龙!大龙!那悲催的呐喊划破时空的隧道,在梦中敲击着我的耳鼓。更加奇异的是,我从刑警学院进修回来后,真的凭借这个梦带给我的启示,找到了我大,当然,他早已化作一缕青烟升入云端了。此是后话。

    当时对于我大即将遭遇的命运,谁又能未卜先知呢?为了破获三根大头针的案子,一个星期之内,先是派出所,接着刑警队,前前后后来了五六位警察来我们蹇庄调查。据他们研判,在封闭落后的农村,除了大队会计能用得上大头针,普通农民谁会用得上这玩意?也就是说,大头针大概率还是从大队部或者我们家里流出的——我大承认为了做账方便,是把账本、单据、回形针、大头针带回家来的——他(她)有可能是蓄意已久,只等我出生就下手;也有可能是临时起意,在看到我的那一刻顿下杀心。

    “不管怎么说,杀人无外乎三种情况,”那个姓鲁的年轻警察坐在我家的床上,当时我娘正撩开衣襟给大难不死的我喂奶,我娘悄悄侧过身子,听他高门大嗓说,“第一是财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大连忙说,“不可能不可能,你看看俺家有啥……”鲁警察挥了一下手说,“哎呀,人说我急你怎么比我还急,听我说嘛,你不是大队会计吗?有没有在钱财上得罪过谁,合算工分的时候有没有一碗水端平?”我娘转脸抢过话说,“他当大队会计还不到一年,还没摸着门道呢,再说,大队会计还不是听大队干部的?”鲁警察没理我娘,伸出第二个手指头说,“第二是情杀,奸夫淫妇自古就是命案的始作俑者,你们两口子谁有扯不清的私情吗?要想破案,谁都不能隐瞒。”又是我娘抢话说,“你这位公安同志,咋能往俺头上扣屎盆子呢?”我大忙笑着说,“你别插话,鲁公安不正替咱们排查吗?”鲁警察瞪了我娘一眼说,“第三,也就是仇杀,如果排除以上两种可能,那就只能是仇杀了。好好想一想,你们两口子有仇家吗?无冤无仇的谁会对一个婴儿下毒手呢,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嘛,仇恨让人疯狂嘛。”我大我娘思索了好一会才说,“要说仇家,啥样的算作仇家呢?”

    和我们蹇庄隔着一条路的赵庄,有个小名叫苇子大名叫赵伟的中年男人,因为冒领了五保户的三十斤细粮,被人揭发出来,我们大队支书蹇多财是我大的三叔,他安排我大去追讨,我大讨要了几回,惹得苇子极其恼火,苇子和他老婆不敢得罪蹇支书,回回路过我们村头都要提着我大的名字叫骂一通,我大呢,二十郎当的年纪,血气方刚,没听见就算了,听见了自然不愿吃亏,曾经拿着?头追撵过他们一回,差点砸着了苇子的脊梁骨,由此结下了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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