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扬家所在的大厦原本有个响亮的名字，叫作「新希望中心」。几年前他刚搬进来的时候，还以为这名字代表着给大家「新希望」，后来等五个字的大字招牌都拆除了，他才知道「新希望」是房地产开发商的名字。「新希望中心」也叫「中C105」，原本是一个商用写字楼，五年前通过适应性改造变成了住宅。整个旧成都几乎所有建筑都进行了类似的改造，低温区和中温区一共要容纳上亿的人口，要把这么多移民塞进来，新建住宅绝不可能，只好利用所有的老建筑进行改造。
改造最重要的两个要求，一个是塞进足够的人，一个是保证大家不会冻死。写字楼，商厦，甚至是体育馆和运动场，这些从来就不是为住人而准备的建筑经过了适应性改造，变成了鸽子笼或者说蜂窝一样的住宅。
为了保证住房室内温度，适应性改造一般用隔热覆材强化房墙隔热能力，减少热量从楼内向楼外流失；相对地，房屋内部的内墙被削薄，这样提高了建筑内供暖的均匀性，避免出现中间热，周围冷的情况，也避免大量热量消耗在加热墙壁混凝土，同时还能分割出更多的房间。
中C105大厦三十七层3784房是秦扬的家，在这层的139个房间里差不多占据中间的位置。算是大厦户型的黄金位置，唯一的缺点是没有窗户，只有中央风管空调透气，所以经常会传来周围邻居的生活气息。但秦扬的邻居不错，除了脚臭和热爱韭菜大蒜的烹饪习惯，并没有出现过同事们抱怨的绝望气味，比如狐臭伴着醉酒呕吐，然后用花露水试图掩盖，最后形成了无法形容的味道之类。这种位置比周围房间更温暖，虽然薄薄的墙壁让秦扬能听见周围上上下下几十个房间动静，但也真没什么可抱怨的。
每天回家走过漫长逼仄的走廊都好像穿过一条没有尽头的肠子，每个房间都像肠道的褶皱，但逼仄和拥挤毕竟带来了一丝温暖，这大概参考了蜂窝的仿生学技术。中C105大厦真正的问题是离军用机场很近，时常有起飞降落的战机低空掠过，带来地动山摇的激波。这天早上第一阵地动山摇的声音传来的时候，秦扬也以为是飞机。见七点半的闹钟还没响，他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
第二波砸门的声音震得整个墙板都要塌了。这声音让人以为不是强拆就是抓捕，石膏板墙壁传音能力出众，清晨六点半惊醒了周围上下过百户人。秦扬迷迷糊糊地睡了四个小时，听到女人的声音大叫自己的名字，才从床上挣扎着翻了起来。「什么情况？」秦扬套上短裤上衣跳下床，地板冰冷刺骨，光脚跳上去被激得直哆嗦。他快跑到门口，只听见门外一个熟悉的男声：「你让开，我踹门。」
「别！」秦扬大叫，这时候他清醒了大半。他认得男人的声音，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曾穆然。现任空军中校，雷厉风行，这刨花板门经不起他一脚。秦扬赶忙开门，不出所料，曾穆然身边站着方燕妮，新闻三台的大记者。
「两位大人，大清早不睡觉，搞什么啊？」秦扬深深打了一个哈欠，困得眼泪都淌了出来。走廊
知乎用户2LL3NZ上一串邻居打开门探出头来，好像无数准备飞走的工蜂，表情里夹杂着不满和好奇的神色。曾穆然骂道：「你这傻子还活着啊？我们打你电话打了一晚上，你一个安全部的居然还敢关机？」
秦扬先是一愣，摸了腰间，身上几个兜都摸了个遍，心里一凉。然后才恍然大悟般回想起来：「不好意思，我倒是想开机，但是潜入宪兵军营的本领还没练出来。昨晚上你们宪兵把我的手机收走了。」他挠了挠蓬乱的头发，也不顾一脸眼屎，对后面伸头缩脑的那群邻居笑道：「亲，怎么啦？楼里电视没信号啦？光这样看怎么过瘾？我也知道你们的生活枯燥又无趣，也没有升职离开这里的希望，好容易遇到点热闹不易。要不我们三个先给你让点位置，你们一人拿一个手机录下来回去做成多机位立体录影，可以快活半年呢。」
邻居们低头不见抬头见，都知道秦扬不好惹，毒舌起来刀刀见血，听他冷嘲热讽，大多都讪讪地都退了回去，各自关上门。秦扬这才摆摆手，对方燕妮和曾穆然说：「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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