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硕大的弧形办公桌，沐局长盯着面前一堆报告，眼神僵硬，一言不发。
他抬头看了一身狼狈的秦扬，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秦扬没有说话。报告可以总结为三句话，拒绝听从宪兵现场指挥，第一次出外勤的搭档（同时也是他带的徒弟）在任务中牺牲，任务彻底失败。
沐局长站起来，绕着局长室走了一圈。坐在硬硬的办公椅上，深吸了两口气，又站起身，绕着局长室走了一圈。他伫立在窗前，向外望去。分局在中温区，位于新成都的边缘，屋外的高楼大厦大半已经荒废，快到半夜十二点，外面一片漆黑，两人犹如置身于深渊。
「上一周，安迪死了。」局长没有看秦扬，盯着外面。
安迪是局长家里的狗。
「太老了，18岁了。比一般的狗都要老。在新成都建立之前就是一条大狗了。光轮拉起来的时候，我就担心它熬不过去。没想到还是适应过来了，又活了十年。真的，够老了。」沐局长深呼吸了一下，好像在给自己鼓劲。他转过头来，盯着椅子上的秦扬：「上半年老婆就劝我，说要不让安迪安乐死吧。我不答应。现在我女儿在家哭了一周了。」
「我给女儿说，别哭了，爸爸给你买巧克力吃。然后呢，到了商场，发现巧克力从三张食品券涨到了十六张。」
「『没有办法啦，先生。巧克力和咖啡都列入奢侈热带作物了，这还是涨得少的呢。您是政府公务人员，我给你说实话，我们接到通知下周还要涨价。买得起早点儿买吧。』店员就这么跟我说的。」
局长叹气的声音让秦扬如坐针毡，好像随时都会爆炸的高压锅。他等着局长往死里骂自己，朝自己摔杯子、泼水，这都比提心吊胆地等靴子不知道什么掉下来要好受些。「唉……没办法。我跟老婆都蒙了。最后我们去吃了火锅。就是老打广告的那个，在IFS顶楼，号称口味无比接近天然辣椒的全新一代辣椒精火锅。」
「好吃吗？」秦扬小心翼翼地问。
沐局长抬手抄起一个文件夹，劈头盖脸朝他甩了过来。秦扬不敢挡，用胳膊护住脸，侧身躲过，就听沐局长嘶声力竭地大叫：「娘的，你觉得呢？」
「那就是一坨屎！你明白吗？」局长骂道：「一坨无比接近天然的屎！」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了一点。「他们为那玩意儿付出了无数心血，调整比例，改变构成，驯化它，增加香精，染了色。于是看上去，那火锅锅底好像跟以前的火锅差不多，闻起来好像也真是那么回事儿。然后你沾一点儿，尝一筷子，好像还说得过去。但是当你真正吃的时候，它就暴露了。那是一坨屎！你不禁会问，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地给我上一坨屎呀？你是成心的吗？故意看我出丑吗？」
第二个文件夹甩过来，中途就散开了，二十多张A4大小的报告纸撒了秦扬一头。「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一下。案子被宪兵抢走。算了，让他们跟阵线玩儿去。你不服从军方指挥。军方指挥得了你吗？他们算哪根葱！」局长双手一砸桌子，「但是人
知乎用户2LL3NZ死了是怎么回事？」
「我大意了。」秦扬答道。虽然谁也想不到阵线的人运的是什么鬼东西，但是他决定主动撞击阵线的车，丝毫不想推脱。「当时我……」
局长怒目一瞪：「你以为我在问你理由吗？！」
这位身经百战、不过五十来岁头发却已经白完的中年人咬牙切齿地瞪了秦扬半天，终于深深叹道：「我把王乐妍安排在你这边，就是不希望她出事。」局长耗完了一波力气，往椅子里一瘫。「她叔叔当年跟我一起抓美国间谍的时候，为了保护我被蓖麻毒针刺在脸上。我原以为就算没有办法帮她叔叔留在中温区，至少……唉……算了，就这样吧。什么都在完蛋，谁也救不了谁。娘的，要不是觉得你能力最强，是我最靠得住的人，在你身边最安全，我也不会……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沐局长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喃喃自语。
秦扬说：「阵线的人一定是从军方那边偷了什么……」
「我不是说这个。」沐局长说，「我不是说那个什么破『阵线』怎么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我不关心那到底是什么、怎么搞的。人已经死了，小子。我是说……这一切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以前我们的事情很简单。美国间谍，日本间谍，**势力，**分子，极度宗教原教旨主义……十年前我只用应付这些傻帽儿。跟他们折腾了二十多年，我干得很好，现在是东亚部新成都直辖局局长，发生了什么？小子，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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