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总会里有很多需要无师自通的职业技能，比如察言观色，比如喝酒，比如意识到她们终有一天会上岸离去。时间久了，我渐渐也会分辨夜总会里各种艳女之间的不同。
那些美女中极大一部分只是「自由工作者」，她们不算夜总会「职员」，没有底薪，只是被默许了在夜总会里揽客，同时也作为夜总会里的美色招牌。但她们没有任何撒娇的资格，营销们还能仗着自己的熟客或者业绩，偶尔对客人或者自己的妈咪和部长呛声，这些自由工作者们但凡让任何一个「员工」不开心，她就再也进不来这家夜总会揽客了。
她们每天晚上过来，在吧台可以领一杯鸡尾酒，有杯酒在跟前，枯坐着没那么难看。那杯鸡尾酒不在酒单上，是为她们特调的，成本低，颜色艳，知道门路的男人一看酒就能分清哪个是在等客人，哪个真的是某个独自出来喝一杯的深闺怨妇。
招牌立好了，剩下就看她们自己的本事了。如果她们能让客人买一张大单，也能拿到提成。如果业绩真的傲人，就会有妈咪过来把她招揽到自己旗下。正经公司有鄙视链，夜总会也有。你在哪家夜总会「揾食」，直接奠定了你在这个花花圈子里的身价。用她们的话来说：「就算有契家佬肯娶，娶个营销都好听过娶个站街啦。」
我有听说这些「自由职业者」中也有了不起的。曾经有个娜娜，手里就三个客人，但三个都是豪客，不但每天来，而且每天都大把大把买酒，暗中较劲。娜娜死活不肯被招安，她的理论是：不入职就不算做这行。现在有麻粒佬（死男人）愿意给我开酒，你们给我钱算回扣，很正常，不要把我当你们这一行的看。我在星魅城工作了不到半年，娜娜就不见踪影了，问过关小姐，关小姐一脸不屑地「Tiu」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转正不久以后，我有了自己的「权限」——每天一杯免费的饮品，软饮、鸡尾酒、洋酒、红酒，什么都行。这是全星魅城有「权限」的人里最低的权限了。
星魅城里有两个无限权限的人，一个当然就是何生，另外一个是关小姐。盖里和黄生貌似拥有无限权限，但事实上姚总监每天都会整理出一张他俩在场子里签出多少赠送款项的单子，让我送到何生手里，需要何生签名认可，但凡何生对其中任何一杯酒皱了眉头，这杯酒就得从他俩工资里扣下来。
「你去问问他，这瓶酒是怎么回事。」领了这个旨意之后就得去找二位老总问个究竟。盖里一贯好说话，要么就清楚解释，有些更微妙一些的，他会笑笑，按下那张单子，说「我自己去跟何生说。」通常也就不去与何生说了。不说的结果就是自己掏腰包，盖里不介意掏腰包，但芬尼介意。拿着盖里的工资单冲我黑脸：「Coco,盖里这个月工资数字不对吧，你要不要去问一下何生或者姚总监？」
黄生会艰难一点。每次答案都不超过十个字，譬如「赵处。」刚开始的时候我犯懵，非得问清楚：「是哪里的赵处？」
黄生眼睛一咪：「你问还是何生问？」
「我，我想问清楚好跟何生说。」黄生身上总散发着一周要随时勒死我的气息，即使笑的时候，也让人后背发毛。
「你就说赵处，他知道。」
何生在大多数时候是知道的。然而问题是有时候何生听了「赵处」二字后，眉头一拧：「哪个赵处？」
瞧！
「我不知道什么赵处，你去问清楚他。他打交道的任何人我都要记得的话我不是很忙？我给他打工好了！」这个脾气一发，我又得背后毛毛地找黄生。黄生会打电话跟何生解释两句，从来不经我嘴转述。
但更艰难的地方在于，哪怕何生明白了什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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