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老爹佝偻着背,蹲在火塘边。
枯树干柴似的手,摸索着从腰间解下烟袋,捏出一小撮烟丝放到烟嘴上,从火塘里拈起节半燃的木柴,点燃了烟丝。
他把半个脸都埋在了水烟筒中,咕噜声中吹出一声叹息。
沟壑纵横的老脸显得模糊扭曲:“云岭,这次给高家上年供,就由你去吧。”
“是,往年我也去了呀?”刀云岭一愣,没明白父亲的意思。
“唉,今年幻影草份子没凑足,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差额年前是补不上的,我担心过不了关啊。”
“高老爷没好眼色还在其次,那高管家是个手脚不长眼的狠货,你阿爸老了,受不得那个辱,就不去了吧。”
“哎,我去就是,无论如何也请高老爷宽限些时日。”刀云岭也蹲在火塘边向火,搓了搓手,答应道。
在高家当佃农这些年,高家管家的脾性他是熟知的,幻影草份子不足少不得挨上几下,凭着年轻力壮,刀云岭反倒没把这事放心上,劳苦山民忍辱负重是他们普遍的性格。
腊月二十八立春这一天,刚过完小年没几日,眼看着大后天就是春节,上年供的事情不能再拖。
天蒙蒙亮,刀云岭爬起床,到院里将独轮车架好,扯过肩绳,两端分别在两个车把儿上拴扎结实,又把各类年供码放整齐捆紧。
刀老爹见他收拾妥当,特意将那点不足数的幻影草单独包了个褡裢,给刀云岭斜挎在肩膀上,这才打发他出门。
一路无话,刀云岭推着车,紧赶慢赶,日头偏西,方才赶到高家寨前。
这高家寨就是高土司高业诚家,地处喜柏坡村西北二十里,沿着花门河河谷就能走到。
刀云岭见寨子就在眼前了,索性放下车,解下褡裢,一头扎到花门河里,灌了个水饱。
掬起冷冽的河水,洗干净满脸的油汗,这才搭手往寨子里眺望。
好个气派的高家寨,只见:
(高家寨)
高山平湖起楼台,刻桷画楹九层天。
松柏掩碧瓦,碉楼压四方。
寨门深几重?烟雨锁青鸾。
阻断南归雁,赤心也惶惶。
刀云岭来到寨门近前,早有看门的庄丁看见了他,拦住问道:“那个村寨的?”
刀云岭道:“喜柏坡来的。”
庄丁道:“进去吧。”
腊月里土司家,来上年供请安的佃农络绎不绝,庄丁看他推着车,也就懒得多问。
刀云岭不是头回来,直往粮仓前土场走去。
场上早已来了好几户,清一色的手推车排开,等着上供。
仓前空地上搭着个宽大的棚子,旁边摆放一张四平桌,桌上文房四宝、算盘账簿一应俱全。
大管家手下的张给事指挥着庄丁,将佃农供来的物品分门别类,一一清点报数。
账房先生端坐桌前忙绿个不停,将报上的数目如实地记账。
刀云岭排在年供的人群中,打眼往棚子下踅摸。
除了账房先生和张给事认识外,就是一干眼生的庄丁,没瞧见大管家高德贵,这心稍微踏实了一些。
排在前面的佃农,有上完供收拾家什准备离开的,也有同样凑不足幻影草份子,陪着笑脸恳求宽限的,场面嘈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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