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堃走出萃英殿，立于长阶之尽头。
在迎面铺下的朝晖里，沉郁在心许久的闷气终于无所遁形，被耀目的熹光一点点的驱散。
他闭上眼睛，收缩着胸膛深吸一气，在将最后一口浊气吐出之时，终于觉得一身轻松。
阴郁退散，满面红光，迈步下了长阶。
“代大人，请留步！”
听闻身后一道青葱却不失稳重的声音响起时，代堃驻足回首看了过去。
在瞧见那快步朝自己追来的人时，他唇角的笑意便悄然间收敛了。
待得那人靠近之后，他这才开口问道：“柳寺丞找本官所为何事？”
“大人请见谅。”柳宵晖躬身抬手，冲代堃行了个端端正正的大礼，才道：“方才在金殿内听了大人的一席话，下官茅塞顿开，有些许看法想与大人讨教，这才贸然出声阻了大人的道，万望大人勿怪。”
代堃对这位柳家旁支小辈的名声早有耳闻，而此次柳韶儿一案，二人同堂共事之后，更是证实了那些被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传言也并非虚妄。
不可否认，他对这个后起之秀是抱有欣赏之意的。
于是，他特意缓和了神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些。
“讨教谈不上，”他道，“但说无妨。”
闻此，柳宵晖又是谦逊一礼。
“从大人的结案陈词来看，”他侃侃言道，“不论是从凶手的作案手段还是从杀/人手法来看，这都并非是临时起意，而更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刺杀。”
代堃闻言点点头，接话道：“与老夫所想一致。”
说罢，他做了个手势，示意对方边走边说。
柳宵晖从善如流的跟上步伐，继续说道：“柳三小姐乃一介闺阁女子，便是素日里行事略显跋扈了些，那也不至于惹上什么穷凶极恶之人，更用不着旁人费此大力来蓄意谋杀。”
代堃闻言并不表态，只示意对方继续往下说。
柳宵晖见状，便试探着说道：“下官斗胆猜测，谋杀并非是目的，而是手段。幕后布局之人真正想要对付的，其实是离相？”
毕竟目前并没有任何的迹象表明了离相在这件事情之中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打击。
而离相历经两朝，位极人臣，却也奇迹般的未有树敌，无论是政敌还是仇敌，都不曾听闻过。
便是柳宵晖自己也觉着此番推测过于异想天开了些，是而在开口时便一直注意着代尚书的神色变化。
然而，老狐狸就是老狐狸。
代堃只一味地泯唇含笑，作出侧耳倾听的模样，并未见得有任何不妥之处。
“何以见得？”代堃反问道，“灵犀郡主的嫌疑更大呀。”
“没可能，”柳宵晖直言反驳道，“据下官所知，郡主虽行事张扬、嫉恶如仇，但她打人也并不只看喜好，而是有理有据。”
代堃微微侧目，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柳宵晖便道：“大理寺有复核案件之权，我已调看了所有和郡主相关的卷宗，皆有确凿证据为支撑，确实并无一桩冤假错案。”
此话一出，代堃眼里欣赏的光芒便有些摁捺不住，呼之欲出了。
想此人年纪轻轻、资历尚浅，分析案情时便能透过表象而去追溯实质。
虽说思路局限了些，但他能为了证实自己的观点而主动的调取卷宗盘剥分析，这份认真和踏实肯干的劲儿，已是不可多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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