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祖孙相谈-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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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甚好,你已长大,该为朕分忧了。”皇帝说罢将茶碗递给重揆,并示意他坐下。碗中茶汤已经半温,重揆双手捧碗一饮而尽,心中躁郁似乎被浇灭几分。

    “北巡是大事,不可懈怠,瀚海苦寒,尤其在准备御寒衣物不能马虎,东宫群僚须多用心……”皇帝仔细叮嘱,重揆频频点头称是。正当氛围再度转向和睦时,皇帝忽然说了一句:“说起东宫,你那家令丞是怎么一回事?”重揆闻言大惊,刚想站起却被皇帝按住左肩,手中的茶碗不知该放下还是端着。

    “坐着说。”皇帝平静如常,重揆却不得自安。对北巡的讨论和皇帝平和的态度,让重揆错以为皇帝今夜不大会提起那桩祸事。可当今至尊是何许人,深沉似海、喜怒不形,他可以将一些事永远按捺在心中而不发作,但绝不会遗忘。

    “禀陛下,臣之属官醉酒妄言,实属臣德行有亏、驭下失措,以致惊扰圣听、朝野非议,伏请陛下严治臣失察之罪。”

    “朕还没问,你都说了。如此这般,如何治罪?”

    “臣愿布衣自缚,前往三法候罪,伏请陛下重责于臣,以谢天下士民。”

    “朕是问你的僚属如何治罪。罢了,失察而已,减去你食邑三百户以示惩戒。”

    “陛下宽宏,百官陟黜荣辱,皆取自陛下,非臣可言之。”

    “巧言令色。”

    重揆听到训斥,难免心头一紧,好在皇帝不愿深究,否则今夜他连永年门都入不了。饰非文过是一门学问,重揆显然学习不足,不过眼下皇帝还能替他遮掩几分。生长于宫闱,不熟悉朝堂险恶却自作聪明,皇帝正是为此愠怒,但又能如何?纵使贵为天下至尊,有时也不得不为儿孙做马牛。

    “天气还挺凉,平日多喝些热饮,读书要下苦功,多磨一磨脾性,闲暇时研习一些治国之术。你姑母近来总提起你,无事时多去探望她……”皇帝拿过茶碗,熄灭炉火,口中不停絮絮叨叨,直到就寝时方才罢休。正当重揆准备告退时,卧榻上的皇帝对他说:“今夜拱辰司遣员护卫,实属朕忧惧心切所为,你且宽心。朕要歇息了,去吧。”等皇帝鼾声响起,重揆离开务本楼,由宫中内官陪同返回永年门外,之前随行的校事则尽数撤走。

    一队虎贲军卫士受命护卫东宫车驾返回兴福宫,而重揆端坐于轺车内,手里相比来时多了一柄画轴,画上正是那只振翼欲飞的白鹤。此刻他神情放松,轻抚画轴,大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不禁感叹:“天心,不可测。”

    正当轺车载着重揆渐渐远去时,务本楼内鼾声骤停,皇帝猛然撑开两睑,双手擎在榻上坐起,颇有些费力,一旁的年长内官急忙上前搀扶,劝慰说:“夜已深,陛下早些歇息。”皇帝没有听从,反而喘着粗气缓缓开口:“王监,你说,太孙带着初封郡王时获赐的金带,他是在警示自己,还是警示朕?”

    皇帝所问之人名唤王恩,现任长秋少监、直阁将军,当今天子尚为太子时就已侍奉在侧,迄今四十余载,圣宠之隆,宫中无人可与之比肩。饶是如此,王恩也不敢轻易答话,他虽是宠宦,但不是佞臣。见王恩不作答,皇帝又问道:“朕赐他,他不要,难道他想自己争到那条玉带吗?”王恩不再缄默,连忙答道:“陛下,太孙殿下素来仁孝,岂会有此念。殿下自言失察,想必因此自责太甚,才不敢在陛下面前露出玉带。用金带,是殿下在负荆请罪啊,陛下!”

    “也对,也对,他总是如此谨小慎微。”

    皇帝目光忽而凝滞,像是自言自语:“他既然担不起储君的责任,不如遂他所愿,收回那条玉带。”

    “陛下,国家大事本非老奴所能议论,但老奴衣食皆蒙天家厚恩,惟有一心侍主而已。属官狂言,本非太孙所愿,纵有失察,也非大过,陛下当重国本,万不可让天下惊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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