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仰,跪下来。”母亲说道,手里一把香伸到我面前。
我从里面抽出三支,用手指捏住后端的香柄处,也跪了下来。
我的目光一开始是被地板上那破碎的砖块所吸引,就像是陷下去一般,在桌子底下的那两三张红色大砖。大人也不去理睬它们,反正每年回去都可以看到,我也就懒得问。
不大的房间中央是一张鲜红色的方桌,就在那破碎砖块的上方,桌子上此时摆满了贡品,靠近排位方向还有一排的酒杯。
我拿起香,一抬头,便看到了层层叠叠的排位,像是次第展开的峰峦一般。
我不知道对着排位应该念些什么,母亲喃喃地念着佛经或者是咒语,但我丝毫不会。只有在心中默默许下愿望,就如同母亲最后的例行许愿一般。
“最后保佑您的儿孙……保佑您的儿孙……”
每年我们固定会回来两次老家,一次是清明,一次是大年三十。
清明回到老家照例是扫墓,流程繁琐,须要一个山头一个山头去祭拜。总共十几座坟墓,一直绵延到连祖父都有些陌生的祖先。那些坟墓,有些是近几年修的,十分崭新。有些则是十几二十年前修的,黑黢黢的,似乎跟周围的泥土混在了一起。
小时候只顾漫山遍野地跑和玩,不知从那一年起,就老老实实地撒纸钱、放鞭炮。说起来放鞭炮一直是本家的一个大哥在放,那些跟麻绳似的跟以前玩的什么红蜘蛛完全不一样,靠近点的话响声可能会把给炸聋。我一直觉得这些鞭炮应该是某个手工作坊制作出来的,形式粗犷,只不过大家都在用。
扫墓的时候,没到一处就看到一块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研究起墓碑上的字,祖先中男方一般有名有姓,女方则是什么什么氏,张氏、梁氏、温氏……我看着这些只有一个姓氏的女性祖先,在头脑中想象着她们的模样,是从哪个地方嫁过来的,最后葬在了这里,她们生前是什么性格,有什么喜好,完全是一片空白……不用说,一定是挺操劳的,以前的时代并不好过,虽然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
想着自己以后也会死去,一辈子是怎样没人知道,变成一个名字被刻在那里,如果后人祭拜的话,可能也就是念一念,留下一片茫然。这样想象一下,后背就有些冷汗渗出。
但或许,也没什么好知道的,没有人知道表示并不值得被知道,或许那样也好,至少由于不知情,会对祖先表示一种朦胧的敬意。
找了许久,再也找不到比嘉庆更早的年号了,不用查我也知道,嘉庆之前的皇帝是乾隆,之后的皇帝是道光。道光年号的墓碑还是有一些,嘉庆的就只有一两座。父亲说这是十世祖。我问更早的呢,他说更早的都在公祠了,一般好几年才去祭拜一趟,我想了想,印象中自己似乎也去过,还是很小的时候。但是脑海里完全没有公祠的画面。
我应了一声,像是听到自己的家族有了过去一般,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地。
而且这块墓碑已经被山体侵蚀得只剩一块石板,下边的字已经看不到了,只有嘉庆二字我知道。之所以知道这位是乾隆的儿子,还是因为小时候读过的一本中华上下五千年,里面有一章节是“和珅跌倒,嘉庆吃饱”,讲的是嘉庆即位后不久便把自己父亲宠爱的官员和珅扳倒的事情,从他家里搜出了巨量的金银财宝补充国库。小时候又有一部大火的电视剧《铁齿铜牙纪晓岚》,
便因此有了些印象。
当然对于这些故事的真实性我并不确定,毕竟那时候每家每户基本都有一套中华上下五千年,有的是十多本的巨著,有的则是薄薄的两百来页纸张,似乎在每个孩子上学之前,对于自身民族和国家的历史厚重便有了一个大概的体悟。
然而对于嘉庆帝在位时的那段历史我并不了解,倒不是完全因为我是差生,实在是这位皇帝在历史书上也露脸不多。我只好拿起手机查了查,要是我的祖先知道我通过查他那一朝的皇帝去了解他们过去的生活,一定会气的跳起来骂娘,因为两者天差地别,然而我能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过去的社会,没有任何只言片语可以保留下来关于他们生活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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