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如一条巨龙,从常州北边穿过,泛起的波浪如层层龙鳞,太平军攻打丹阳以来,长江上来往船只很少,唯有无所畏惧的江水滚滚东流。
今天,新北渡口人头攒动,摆渡船只有两条,往江北的一条尚未靠岸,泊在东南码头的正在上人,跳板只有一尺多宽,争先恐后的人们有的被挤下跳板,站在有碎石的沙滩上骂人。一个矮个艄夫在船尾把住舵,一个高个的船老大在船头叫喊:“准备好银子,一人一千文。”
有人责问:“原先不是一百文?”
“原先还没有长毛呢,上就上,不上站一边去,别挡路!”
“这不是趁火打劫么?”
“没错,也就今天打一下,丹阳的摆渡都停了。”
春南、春北和陈长友刚到渡口,放下箱包等下一船;今天开城门晚,进城后吃了早点,几个人又为逃难方向争执,何大金兄弟坚持不去江北要去苏州,春南也不勉强他们。
春南、春北还是第一次到江边,看着滔滔长江,春北说:“长江真宽,一个小时都游不过去。”
有人说:“到长江游水是找死,江中有旋涡如龙卷风一样,一卷进去人就没了,江里还有水猪,吃人就如吃鱼一般。”
陈长友学着苏北人的话说:“乖乖里各冬,人要掉江里就没命了。”春南看着滚滚长江,想起苏轼的诗句“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他说:”好在有长江天堑挡着,要不然江北人也要受罪,我们逃难也没地方逃了。”
有个蓬头垢面的少年拿了一只破碗向过江的人们乞讨,有人摸出一二个铜钱扔进破碗,发出“叮当”的声响;有的转头看远方的天空,似乎天上的云彩特美;一个穿竹叶青长衫的汉子抬腿给小孩一脚,骂道:“滚!别碰脏了老子的新衣服。”少年从地上爬起,将散落在地上的铜钱捡起,带着惊恐走到春南跟前,春南摸了两个铜板搁在有几个铜钱的破碗里,少年又继续向一个穿貂皮马甲的人讨钱。
春南注意到逃难的人们都衣着光鲜,大概把家中过年穿的新衣服都穿上了,站在他身后的是一家子,夫妻俩带一子二女,大女儿十三四岁,小儿子六七岁;带了五六个箱包,似乎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带出来了。男的听出了春南的皇塘口音,说:“我们是老乡。我是张埝街上的,我叫郑继世,有亲戚在江北扬州,准备过去多住些时日,带的东西多一点,上船时麻烦帮帮忙。”
春南说:“没问题,张埝三月初五集场,我每年都去。”
“下次到张埝去我家吃饭,你问郑继世街上人都知道。”
春南苦笑一下说:“能有下次一定去。”
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像夏天的雷声,有人说这是长毛土炮轰城的声音,太平军已兵临常州城下。江堤上有成队的清兵从东往西去,大概是增援守城的清军,他们的军服上都有大大的“勇”字,手中拿着大刀长矛,背后拖着大辫子。
又一艘渡船靠岸了,春南一手提自己的箱子,一手帮郑继世提了个大樟木箱子,踩着晃动的跳板上了船,站船头的船老大对拥挤上船的人喊道:“准备好银子,每人半两!每人半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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