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伍瘸子
送爷爷走后，再回到土坯房，便发现姚佬倌已经在组织人拆戏台了，余下的戏子也换了行头，扎堆进了灶房吃晚饭。
姚佬倌见着我俩，赶紧把手里的扫帚放下，过来一人装了根烟，不好意思道：“后生，真是麻烦哒，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还要跟着受这个罪”
我虽然心里极不情愿，但在长辈面前还是得客套一下，我接过烟，违心道：“应该的，应该的”
寒暄几句，姚佬倌便开始给我们置办客房，按他们的规矩，是要让我跟胖子在灵堂守到子时，那时候阴气重，魂魄会选在这个时候回来。然后就没我们事了，该睡觉睡觉去。
近九点，姚佬倌送走了前来唱戏的人，把地坪里的鞭炮碎屑扫干净后，便也准备搭便车回家了。临走前，他拿了两包烟递给我，说是怕半夜两人没事干，好拿来消遣。
我道了声谢，把烟揣进兜里，然后目送着他乘拖拉机离开，车头灯很快便消失在路的尽头，天空接着下起淅淅沥沥的雨点，冷的我打了几个喷嚏。
胖子正蹲在边上玩拳皇，我冷不丁踢了他一脚，两个人就此进屋。昏压压的灯光从头顶照下来，一进门就撞见那口棺材，吓得我抖了两下。胖子哈哈大笑，说我胆子真他妈小，这点东西也怕。
我懒得理他，转身从凳子上去取姚佬管留下来的白缎带跟麻布衣，胖子见了，忙说：“打住打住，你老人家真打算穿这丧气东西？”
我说废话，守灵不穿这个穿什么？
他乐了，直骂我一根筋：“你猪脑子，人都走光了，你还管这个，赶紧进屋睡觉去”
我想了想，还是选择把孝服披上了，对他说：“我不像你，百无禁忌，该规矩点还是规矩点”
他拗不过我，只好跟我一起穿上，然后两个人蹲在棺材前，纸钱大把大把的往里丢。
“唉，你还别说，这玩意烧起来倒是挺暖和”他一边烧一边笑，两只手摊在火焰上，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你他妈一会给人气活了！”我骂了他一句，起身点了根烟，靠在门框上，忽然若有所思道：“唉，胖子，你说这黑灯瞎火的，咱一会干嘛啊？”
他想了想，掏出手机道：“我这下了片，你看不看？”
“你大爷”我烟差点给掉地上：“三更半夜你对着死人看片，撸鬼啊？”
屋外的风有些大，我借势将门虚掩了一半，退进屋里，回头一眼看见那块醒目的白布，好奇心油然而生，麻起胆子靠近了棺材。胖子见我杵在那一愣一愣，问：“你想干嘛？”
我朝他比了比手势，让他别出声，然后把手小心翼翼的伸向白布的一角。
伍瘸子这个人，是爷爷提起过最多的人。可在我从小到大的记忆里，却对他的样子没有半点印象。这样的一个人，似乎浑身上下笼罩着一种神秘感。人们敬畏他，也仰仗他，可为什么，我就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真实面貌呢？
就在思索的这一瞬间，我的手已经不自觉的掀开了白布。
我看到一名面目枯槁的老者出现在我面前，他的头顶戴着寿帽，太阳穴上布满了深褐色的老年斑，苍白透明的皮肤上，打了一层惨白的粉底，凝在皮肤表面。干瘪的嘴唇紧逼，像是有什么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般。
我打量些许，这实在是一具再普通不过的老年人尸体。我显得有些失望，原以为是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可结果并不是。
我怕盯得太久会冒犯到亡灵，嘴里念了几句阿尼陀佛，就准备把布盖上，可就在这时，伍瘸子的尸体突然睁开了双眼，直勾勾瞪着我！
我猝不及防，吓得大叫一声滚到地上，胖子匆忙起身，忙问我怎么回事，我扶着墙爬了起来，指着伍瘸子的尸体，半天说不上话。
胖子回头一看，倒吸一口凉气，但他胆子显然比我大，过了会，很快又镇定下来。他小心的伸出手，在伍瘸子眼跟前晃了几下，发现对方还是一动不动，估摸着不是诈尸。
我气还没喘匀，靠着墙根双腿发软，直骂：“这他大爷的见鬼了，好好地，怎么突然就开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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