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勾月,人间刹那悲欢离合。
他倚靠着古旧的木桌,仿佛午后疲倦打起了瞌睡。老人死在满屋的药香里,死的悄无声息。
九曲似怔似疑地轻推了老人一把,但后者毫无动静,这也令他陡然抖了个激灵。
“他死了。”
九曲难以置信地说完这轻描淡写的三个字,而他听到自己说出这三个字又觉得沉重如山。
他记得去年芒种时天热如沸炉,家外隔壁的小院就死了一个老人,九曲那时还不懂死是什么,便偷溜进去看死人是什么样的。
那人就静静躺在棺材里,上午走的人,下午就入土为安。
九曲在空荡的巷里看着奔丧队伍渐行渐远,人走茶凉的院子落针可闻,他只觉得听着那悠远的哭声。
心里都是空落落的。
更子当时站在九曲身旁,晓风拂地卷起琳琅满目的纸钱,在酷暑渐欲迷人眼的午后,一大一小直愣愣地站在拐角望着巷子的尽头,像是在回味这条尘归尘土归土的不归路。
更子看了好久好久,对九曲意味深长地说‘古人曾言,死是凉爽的夏夜,可令人无忧而眠。’
这句话直至今时今日仍旧发人深省,九曲看着眼前这名与他不过只有一面之缘的老人,他忽然觉得心很痛。
一阵忽如其来的痛彻心扉。
老人救过自己,还将他满腹愁肠的疑虑解答开明,可自己还未说过一句谢谢。
还真像鬼医说的,他们之间萍水相逢,但的确有缘。
三月似早已见惯生死,她抱着手臂转向门扉,发现那里不知何时站着一个握着竹竿的青年乞丐。
那脏兮兮的脸探着脖子,一动不动地看着鬼医。
“师父昨日跟我交代过。”他确认无误后才跨过门槛走进来,“他死后这间药铺就归我,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青年乞丐仿佛对鬼医的死无动无衷,只是静静地看着九曲和三月。
三月狐疑地打量着他,随后问:“他是你师父?”
青年乞丐点点头,他搁了竹竿一屁股坐在门口的小凳上,手掐着衣襟兜风纳凉,说:“我死那天师父救了我,还问我想不想跟他学医术,往后不要再去要饭。我给师父磕了头,自那天起我就在巷口给药铺看门招呼来客,顺便学些治病救人的本事。”
三月记性绝佳,鬼医曾与她说过的每句话都记得,她思索着说:“鬼医的确说过他治好了一个乞丐,但却不能让他富贵的话。”
九曲也记得,他挪着身子脚尖点地,只怕歪了长凳会打扰到鬼医的遗体。
青年乞丐伸直了腿低着头,嘴上说:“师父说往后让我好好钻研医术,等治的人多了就慢慢有了名气。钱自然会赚到,不算富贵也够我往后吃穿用度。他还说要饭是丢人的行当,有能耐的人都不要饭,富不富贵自在人心。”
九曲抬头看着个头比他高的青年乞丐,说:“那大哥,麻烦您给他看看吧,我给钱。”
青年乞丐顺着九曲抬起的小手望去,看到站在门口的孩童,对方一身狼藉不说,双脚上还满是黏糊糊的血渍。
“成啊。”青年乞丐抬手朝孩童招呼,“进来吧,我看看你伤哪了。”
孩童似怕生,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后卷起裤腿,露出大腿上一大块青紫淤斑。那是他在逃下山时不小心摔到小溪里撞的,这伤疼了他一天一夜。
“这外伤得拿些跌打酒擦擦,在贴一方膏药。
”乞丐青年麻利起身,轻车熟路地到药柜前抓药,“你这伤没及时治,以后可能还落病根,天冷发寒记得多穿些。”
孩童懂事地应了声:“谢谢大哥。”
九曲站在孩童面前踌躇地扣着手指,他长这么大还没交过朋友,面对同岁的孩童反倒显得紧张,他涩涩地问:“你叫什么?”
“红轩。”红轩低头左探右看腿上的伤,半晌才抬头对向九曲的脸,“你呢?”
九曲听到对方的回答就像得到了鼓励,他昂着小脑袋回应:“九曲。”
三月走近围着红轩绕步,她逛了一圈才问:“你说你看到杀人的是县令,你怎么知道他是县令?”
青年乞丐正用药酒给他擦伤,他在疼的龇牙咧嘴的空荡里说:“我听……嘶,那杀人的家伙喊他大人,只有官爷才配叫大人。”
三月眼珠一转,又慢悠悠地问:“你说你看到他拿着一枚玉珏?”
“对。”红轩蹙着眉毛滴着汗,他吸了吸鼻子说,“当时我在猪圈里看他,他没瞧见我。他手里有一块这么大的玉珏,白的,中间刻了条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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