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像游龙一般在整个北戎王城里亮起,扰了人安睡,袁纥律的别院里,灯火惶惶,一盆盆血水端出去,男人藏在嗓子间隐忍的闷哼声,削肉接骨,想必比死更难受。
医者手握银刀,一片片将伤口处的腐肉割了下来,韩灼咬着白帕,静静闭着眼,脖颈处的青筋隐隐凸起,冷汗滚落。
赵晏咬着手腕,肩背颤颤起伏,不敢抬眼再看,夺门而出。
入夜便落了雨,斜风细雨落在廊下,倾了她满身,赵晏不躲不避,看着雨幕失了神,身后覆上一把伞,将风雨挡了大半,她转过身,殷非身着玄色夜行服,撑伞立在她身后,“姑娘,夜深了。”
“侯爷,怎么样了?”
殷非垂眸,眼里闪过不忍,捏紧了手中伞柄,“腿骨尽折,伤口起了高烧,断骨尚能接,右手伤得太重,怕是废了,若熬不过今夜,便姑娘,这不怪你。”
他受姚七训练,自幼时长到今日,见过许多折磨人的法子,却没见过像明安候这般能熬的,许是赵晏与韩灼的交情,连带着让他也生出几分不忍,触目惊心。
赵晏轻轻摇了摇头,她想起大牢里她问韩灼的那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如果再来一次,明知是条绝路,他还会来吗。
她想,那答案合该是不会。
赵晏揉了揉眼睛,温热的泪涌出,有什么揪着她的心脏,生生的发疼。
门被推开,赵晏抬眼,越过殷非,迎面便对上北河的目光。
她慌忙避开去,踉踉跄跄朝着屋内走去,双腿发软,只觉从屋外到屋内的距离竟好似千山万水。
她突然莫名有些害怕。
自前世而来,她自以为窥得了先机,妄图将所有算计在心里,可她算计了一切,独独算漏了人心,她以为与韩灼的不过是场交易,可其间夹杂着种种早就不能真如交易一般银货两讫,北风关时她愿以死守城,因为那是生她养她的地方,而于韩灼来说,要得不过是北境的民心,赵家的军权,他何必,她以为,韩灼会舍弃她,可是他没有。
如果他死了,她该如何。
她的善杀死了前世的自己,她的恶即将便要了韩灼今生的性命。
明明不该是这样。
脚绊在门槛上,险些向后跌倒,北河抬手,虚虚扶了她的胳膊,“主上曾与我说过,若他死在北境,一切都是他自己选的路,与姑娘无关。”
她扶着门框站定,手指扣在门框上,脊背是僵直的,看向层层帷曼后的虚影时,轻轻闭了眼,声音陡然转寒,“是我错了。”
赵晏屈膝一点一点跪了下去。
“主子。”
“姑娘。”
她弯伏下腰,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似是被大火烧过,粗厉沙哑,“是我不该。”
行杀伐之人,不敬鬼神,方能不乱心智,如今她再无所能求,唯一能求的只有漫天神佛,地狱冤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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