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谑笑脸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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谑笑面具

        岁末将至,序属三九,但在这江南的地界儿,秋冬是没什么坏脾气的:山上接骨木枝头吵闹的嫩绿与一树水染粉的雪梅并茂,山下枫林顶上招摇的流金和竹叶叠出的苍翠在空中握手,竹、枫只在脚下被条淙淙山溪若有若无地分开。

        我们的胆大鬼牧晚笛正兴起地闪动在林下,一下子蹦跶过了溪水,扭过头来吐舌作鬼脸:“快点!快点!不然就来不及了!你俩都是属乌龟的吗!”

        后面跟着两个同样气喘吁吁的伙伴:一个是白白瘦瘦、不爱说话的林江仙,他停下来扶着一截锯掉了的树桩,掏了绣着不知道什么花的绢子擦着额角;还有一个绰号叫“腋来香”的家伙,在林江仙旁边驻了脚步,也撑着双膝试着把气喘匀了,对于这个年龄来说,他又高又壮,但胆子却跟鸡崽似的,还要跟着奶奶开灯睡觉。腋来香气儿稍缓过来了,就叉腰道:“到底是什么回事啊?”

        一阵吹面稍寒的风打着旋路过,站在一旁的林江仙几乎跌倒,连忙屏气掩鼻:是的,腋来香的狐臭并非浪得虚名。

        “啊,不好意思。”腋来香发现了伙伴的异常,连忙夹紧了胳膊让过了上风口。

        “腋来香,你这记性跟金鱼差不多,只有七秒!”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那不好意思了,那到底是啥事呢?”

        “晚笛根本就没说,”林江仙这时候喘匀了气,插嘴道。“他之前跟我们说:‘来不及了!快走!’是不是这回事儿,晚笛?”

        “嘿嘿,还是江仙记性好,我都差点忘了这回事儿了。是我外公他今天办寿,请了十里八乡有头有脸的人物来…”

        “你意思是咱们俩没头没脸是吧。”腋来香这小子还记恨着呢。

        牧晚笛做了个请罪息怒的手势,继续道:“…还请了一套戏班子,现就住在庄上,要在寿宴唱几出戏。”

        原来,成老爷子为给自己庆祝七十古稀之寿,花大价钱从省城里头请了班梨园子弟,一来吹吹打打,热闹热闹;二来要炫耀一下财力,免得让那些不怎么晓得情形的人给看得瘪了。

        俩个小伙伴一听说“真”有戏看,开心的不得了,连林江仙也把眼睛乐成了月牙状,更别提像撒欢小狗似的腋来香了。那时候电视机还是城头的奢侈品,就那么一两个台才不是雪花电子,还老停电。这乡下为数不多的大乐趣便是走街串巷、一年一两回的戏班子了,成老爷子好大手笔,居然一下子就请了省城的戏班,那可更是实在的紧。

        “别傻笑了,特别是你,腋来香,快擦干口水,涎滴滴的,恶心死了!”这下还不待牧晚笛继续催促,三个人都像起夜后关灯回卧室似的,脚不沾地,跑得贼快。

        成家庄上张灯结彩,袂云汗雨,好不热闹。许多八竿子打不到的亲友,或是提了一尾鱼,或是一块肉,再不济一捆柴,借了拜寿的由头,都往那戏台前涌去,但见人头攒动如热锅中上下浮动的汤团,还黏糊糊地挤在一起。

        那戏台是解放前一户颇有财力的地主修筑的,说起来和成家还有几分不浅的亲缘。整个戏台呈额坊结构:台基去地一米来高,台面七米见方,戏台左右的山门已用砖砌死了,只留了前头正面三开间的台口,四角柱的雀替夹了大额枋,让面对观众的戏台呈现出个画框状。前台门柱黑染,其上木刻阳体朱漆镏金楹联,右边上联道“身为律吕身为度”,左边下联道“云想衣裳花想容”,上头还有一匾书着:“声满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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