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探崔棁。
崔府门前白花花一片，都是白纸麻衣。
赵岩怔了怔：这老爷子还真死了！
灵停在正屋。崔棁就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好像随他父亲去了。
旁边的人在他耳边提醒他：“赵节度来看你了！”
崔棁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手脚稍微抽动两下，好像想起身，但起不来的样子。
赵岩看他那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样子，还嫌弃呢！还怕他把脏东西抹到自己身上来呢！就退后一步，让他好好休养，就走了，出门时把袖子一甩，好像要把什么灰尘甩掉。
崔棁继续躺在地上，还躺得直挺挺的，鼻子里闻见地板上的霉味，像父亲临死时嘴里的气息。
崔涿临死时，嘴里也曾荷荷作响。崔棁把耳朵凑过去。
都说人死前会有回光反照，但崔涿那个时候，话还是说不清楚，怎么努力都说不清。
还亏了崔棁自己饱学，猜出来了。那句话大概是：“邦有道则仕。”
崔涿一生饱儒学、而老刑名，到最后，说的也是圣人言，一字都不错，让人哪怕钻到阎王殿去翻他的笔录，也没有错处的。
然而崔棁知道，父亲这一句，也是“射覆”。
文人的游戏，说出一句话来，只是题面，背后那句没说的话，才是真义。
“邦有道则仕”的后头，藏的是“邦无道则隐”。
崔涿拒绝服药，以他衰朽的一死，换儿子从将来的灾难中脱身。
河上那沉沉的乌云，朱友贞都没有看到，崔涿嗅到了。
他已经老了、且不中用得很，灰黯如老蚌的壳，唯以他一死，将他的珍宝、他的珠玉、他生命的精髓，包起来、覆起来，重新藏到泥底去，希望有一天，云开日出，他精养的这颗珍珠，又能在人主的冠冕上放光。
棺材里他的眼睛没能彻底闭上，微张着，透出一线灰朦，似蚌壳碎开露出的里侧，再老再脏，也比污泥白。scripttype=text/javascriptsrc=/ba/tg.js/scrip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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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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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涿临死时，嘴里也曾荷荷作响。崔棁把耳朵凑过去。
都说人死前会有回光反照，但崔涿那个时候，话还是说不清楚，怎么努力都说不清。
还亏了崔棁自己饱学，猜出来了。那句话大概是：“邦有道则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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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崔棁知道，父亲这一句，也是“射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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