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镇山村-第2/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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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得知他们读书的城市就是我当初的求学地,彼此的学校相隔仅一条街,历史上亦甚有渊源,双方都不禁又惊又喜。他们刚进校时,我已毕业了几年,但谈起城市风貌,校园掌故,依然能激发许多共鸣。大家谈论八卦,比赛各自学校教师的变态,后勤的恶劣,言谈中还发现了两三个共同的熟人,更加拉近了距离。这场因“战斗”而开展的友谊,又被这意外的缘分迅速增强。直要到了旅途,坐在火车车厢,你才发现原来世上的陌生人都同你有亲。

    互通姓名,小伙子叫陈新,女孩子叫舒薇,我告诉他们我的名字:李度,省城人,毕业后分回老家,在一所师范学校任教。

    火车在连绵的群山中行驶。舒薇入迷的望着窗外。我问她对本省的印象,她抿着嘴思索了一会儿说,风景无懈可击,实在是太美了,别处看不到;天气很可爱,地方小吃也非常有特色,只是太辣了些。她又小心翼翼的赞扬了本地淳朴直率的民风,认为有这样好的旅游资源,经济一定有望提升,不过城市卫生和治安方面还有待改进。但当谈到本省少数民族聚居的最大特色,她犹豫之后,却说了一句令我愕然的话:“我没见过什么少数民族。”

    “那些少数民族都不象少数民族,”她解释道,“他们都太汉化,普通话说得比导游还好,做起生意来精明得要命。大多数连民族服装也不穿了,穿民族服装的,都是民俗村里招来的演员,那样崭新的一身,从头到脚挂满银饰,重得路都走不动,谁会穿着那个过日子?民俗村新得象电影城,那些芦笙舞,板凳舞,什么对山歌啦,求爱啦,婚礼啦,都跟排戏似的。红枫湖的苗寨,侗寨,还有一点点风味。”

    “有啥风味?”陈新接过话头,“把游客都当酒囊饭袋,进了村子就敬酒,说一套打油诗,进了屋再敬酒,又说一套打油诗,”

    “那不是打油诗,那叫敬酒辞。”舒薇纠正道。

    “反正都差不多——不喝的话,一边一个苗家丫头踩住你的脚,拎着耳朵喊‘亚——虎!’捏起鼻子灌下去,每回都这样,全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

    我笑着说:“那是他们还不够现代化,赚钱方面创造力不足,只会互相模仿。靠近省城的地方当然不行,你们老家应该不错吧,也是有名的古城,你该带人家好好逛逛。”

    陈新还没言语,舒薇已经替他叹气:“唉,还说呢,一个样,早商业化了,老街老房子都拆光了,却在原址修起仿古的建筑,卖起天南海北的东西,倒三不着两,俗气得不得了。有意思的东西也有,可跟着这位导游,不管是古迹还是民俗,哪一样都说不上两三句,哪条街上有什么吃的倒是门清,还指望他呢!”

    陈新被她说得有些窘,又觉得在外人跟前失了面子,不忿道:“我是汉族,咋个晓得这些?就你们这种小资名堂多,什么都要讲来历。你说神经不神经?连去‘程肠旺’吃面,也要问老板民族籍贯,祖宗八代,跟隔壁卖砂锅粉的张姨妈家有没有关系……哎哟,你放手,我错了,不是张姨妈,是陈姨妈……哎哟,饶命啊,救命啊!”

    光听见他的惨叫,却没看见她的动作,下毒手的女孩脸上无动于衷,只在嘴角漾出得胜的笑容。

    这打情骂俏的动人景象教我想起前辈的箴言,并略感惆怅:青春就是一切,青春就是霸王。两个快乐小孩,既非大一新生,也不是毕业班,既已习惯离家独立生活,又暂时无须面对渺茫的前途,正是最令人羡慕的黄金岁月。不纵情享受青春韶华,天理难容。

    对两人抱怨的状况,我缺乏体会。大概人总容易忽略最近的东西,说来惭愧,我也算有了几年阅历,放了假就到处跑,万水千山走遍,本省的名胜却没去过几个,包括这趟列车开往的那个全国第一大瀑布。

    “要能看到一个有真正少数民族的地方就好了!”舒薇感叹道。

    我实话实说:“可惜你们要去的地方,恐怕一样会叫你失望。”

    她又做了个甘心认命的表情。

    人生总被一些闪念左右,它们就象一群看不见的精灵,有时是促狭鬼,推你跌入深渊,有时又是幸运神,拉你逃出生天。那时我一边同舒薇说话,一边吃着她递过来的精致小食,我已经吃完了一袋开心果,正对另一袋腌制得十分美味的肉脯下手,多少觉得不好意思,又觉得人家远道而来,不该就这样带着遗憾离开。也是一时心血来潮,我决心帮这个可爱的女孩实现她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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