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如炬，两排牛油大蜡争相喷吐火舌，将帅帐照的亮似白昼。
谭少卿手撑帅案，将身子前探，盯紧了刘阳明道：“你确实说过还有一人至关重要，可谁人有这么大的本事，能令赵汝愚对其言听计从？难道又是玉笏门中起了内讧？”
“玉笏门内讧不假，但这次并非玉笏门人所为。”刘阳明轻蔑笑道，“赵汝愚一介书生，骗他还不容易？韩大人只让铁人英略施小计，赵汝愚父子便乖乖钻进了圈套。”
谭少卿恍然，苦笑道：“原来是他……是了，铁人英唯利是图，谁得势便依附于谁，不难想象他会投靠韩大人。不过赵汝愚父子竟如此轻信于他，却在我意料之外。”
“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铁人英有他父子不得不信的理由。”刘阳明嘿然道，“铁人英早年一手策划了安平镇血案，致使柳云宗满门被害，虽然李仲飞愚善，对此既往不咎，但很多人认为李仲飞不是不想报仇，只是在等待时机。”
谭少卿不由接道：“铁人英为求自保，只能先下手为强，除掉李仲飞。李仲飞倒了，无疑断去韩大人一臂，赵汝愚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
刘阳明摊手笑道：“铁人英说出此事，赵汝愚父子有何理由不信？”
“好一招暗度陈仓啊！”谭少卿感叹道，“加上你在崇安遥相呼应，豹卫未至，赵汝愚已是满盘皆输，佩服，佩服！”
刘阳明哼声道：“只可恨，那刘士春竟然背叛我，几乎令我死无葬身之地！等下见到此人的项上人头，定要拿去做夜壶！”
谭少卿笑道：“夜壶暂且不论，现在咱们先令人将酒坛上来，再饮三百杯，静候佳音！”
刘阳明眨眨眼道：“将军不再犹豫了？”
“还犹豫个屁啊！”谭少卿阴沉着脸道，“我思前想后，根本没有更好的办法解决当前之事。除非李仲飞转了本性，对赵汝愚不管不顾，对你既往不咎，对韩大人的计划全力支持。”
刘阳明苦笑道：“可能吗？”
“不可能！所以咱们才要喝酒！”谭少卿一拍帅案，大吼道，“来人啊！拿最好的酒来！”
不多时，酒奉至，二人对饮满杯，无菜亦欢。
谭少卿抹着嘴，长出一口气道：“好酒，好酒啊！我突然觉得，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未曾这般痛快过了！”
“将军说的这个‘多久’，应该是从去天目山见李仲飞之后便开始了吧？”刘阳明笑容满面，为谭少卿将酒斟满。
谭少卿咬了咬牙，举杯道：“知我者刘兄也！来，干！今日有此一谋，将来你我二人同舟共济、荣辱与共！”
话音未落，忽听帐外有人幽幽道：“只你二人对饮未免太过乏味了吧？在下多日未得美酒沾唇，可否讨要一盅？”
不等谭少卿反应过来，李仲飞已挑帘而入，环顾左右道：“真没有在下的位子啊？”
刘阳明大惊失色，猛地将酒杯直抛李仲飞面门，同时脚蹬地面向后飞掠，人在半空，佩刀出鞘，顺势疾斩身后帐壁。帐外的守卫在方才上酒时便被谭少卿遣退，再喊人来援已然不及，他只想抢在李仲飞动手之前破开一道缺口，逃出生天。
然而李仲飞早料到他有此一举，佩刀刚刚拔出，李仲飞已出现在他的身后。看似轻轻推了一下，他便如遭雷击，跌回了自己的座椅，浑身上下哆嗦不已，眉须之间竟隐隐泛起一层若有若无的薄霜。
“唉，刘将军，你这又是何必呢？”李仲飞瞥了一眼摔碎的酒杯，叹道，“不给位子便罢了，连酒杯也不给留着，真想等在下的人头做酒杯吗？又或者做夜壶？”
谭少卿一动没动，不是他不想动，实是他不敢动。他怔怔地看着李仲飞轻描淡写之间将刘阳明逼回，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勉强笑道：“将军何时来的？怎么未得守卫通报？”
“惊动了守卫，在下还进的来吗？”李仲飞笑着，又拍了拍刘阳明的肩头，随着他手掌起落，刘阳明哆嗦的更厉害了。
谭少卿瞄着仍自晃动的帐帘，干笑道：“将军说笑了，你是豹卫将军，这军营岂不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谁敢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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