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将是亚岁了,小童的家人陆续送来节礼,叫她也时常忙乱。
院门轻响过,又是有人送节礼来了。
她拍一拍肩上的落雪,转首看时忍不住失笑,捏一捏章颙骁的面颊,“你的束脩还没送来呢,这是束脩还是节礼?”
章颙骁一身新衣极精神,却满脸通红嗫嚅着捧着一块石不肯好好说话。
先生自屋内走出,亦是笑道,“骁儿来了。”
章颙骁看到先生终于笑出,言语举动间更难得的有礼,“父亲前日归乡,特来拜谢先生。”
她这方见到章颙骁身后的男子。
他南下数月,又是长久未见了。
许阿媪每说起章恂之妻都是连连叹息,章恂这样俊逸风雅的人物连郭刺史也是赞许不已,可他亲自选的正妻竟是个悍妇。
章恂一年里总有七八个月不在家中,那悍妇倚恃母家有些财势,不止将两房妾室尽逼了出去,连失了生母的章颙骁也是时常刁难。那一日章恂忽然归家,正撞见那悍妇责打章颙骁。
那悍妇的随嫁侍女寻来她的两个兄长与家中仆侍,一众人登门寻衅,闹得近邻皆围观窃窃。倒不知章恂做了什么,竟令那两个兄长引着妹妹当街修书自请休离,而后章恂再未娶妻。
自遇了先生,他便将章颙骁送到先生这里管教,他不在城中时章颙骁也是常住在这里。前日章颙骁被家中的掌事接走时她不在家中也无暇问起缘由,原来是他回来了。
章恂指过章颙骁手中捧着的石,向先生微笑道,“此石是我去岁在苍州寻得,知晓先生不喜俗物,是以以此石相谢先生教导小儿。”
章颙骁双手送上,却是向她道,“姐姐喜欢么?”
她忙去接了,听章恂又道,“这本是一块天生的整石,我见难得有玉色,更含山水之姿,便只稍雕磨过留了原本的纹样,先生看是否合心意。”
她暗暗横目,有再美的纹也只是一块石,也好拿来谢先生。
先生却自她手中接过细细地看,笑意愈深,“我在苍邑关外竟不曾遇过这般好石。”
章恂一怔,“先生也曾出苍邑关?”
先生轻抚着那山水纹,笑容宁和,“昔年有君子出关,我会些武艺一路护送往返。”
章恂静默少时,笑道,“昔年可同出苍邑关者,必是至交之友。先生久居上平,想来已多年未与旧友相见。”
先生抬眸,章恂与他相视良久,竟行大礼,“此石来于苍邑关外的娄戌城,若先生以为寻常,我便奉回家中待如至宝。”
言讫,目光却是朗朗落在她面上。
她怔住,只觉得脸上滚滚地热。
苍邑关外的娄戌城,前朝时名为兰徐,她再钝拙也听得出他话中之意。
周遭骤静,章恂只看着她,笑意从容。她去看先生,却见先生已然怔怔看着院中的书案。
那日先生送小童归家,正见了章恂独自自家门前行过。她极疑惑,章恂不过是身形魁伟了些许,容色虽算不得和善,却也不像是凶蛮之人,为何先生那时面容中有相识至今从未有过的惊愕。
她更是不解,连她都不觉得章恂的形容值得惊惧,为何先生与他说话时极少看着他,总是如此时一般看向旁处。
而方才先生与他对视时的目光……她辨不出那目光中的深意。
“我很喜欢这石,”章颙骁破了这寂静,他紧紧拉着她的手,满目期盼,“父亲说先生若不喜欢,此石便是我家主母所有。”
她只觉得面上热烫如火灼,忙接过石看也不看章恂,“我送进去。”
她几乎是逃进房中,碰翻了竹架上的茶笠也顾不得去拾。她扶着门不敢动,只觉心跳如擂鼓。
章恂的茶向来只送入京中的,可自与先生相识,先生这里从未少过茶。这几年章恂每每来家中多是与先生说话,她却不知他何时对她有了这样的心思。
门外应是先生拾起茶笠置于竹架,他的声音依然清朗,“她是女儿家羞赧。”
章恂亦道,“我知她。”
我知她。
这三个字轰然如雷震。
先生似轻叹了一声,“阿徐是孤女,这些年随我居无定所,性情又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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