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番外 思齐-第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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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颐入殿前总会换去素服,每旬日他送笔帛与酒入殿之时,她常能听到殿内隐有磬埙呜咽。

    广陵郡主从没见姑母流过一滴泪,只是这几年姑母读书时常常仿佛是不经意间侧首,而后便是长久的凝坐。每每此时她都不敢出言,只有霍颐与庄淇能上前将笔帛与酒取走再去煮茶,却也是从不出言。

    听闻姑母从前喜饮青珑生,可这些年里,她从未见过姑母饮酒,姑母只饮茶。

    迁都之初,霍颐亲征金阔川,大军凯旋,姑母未许他入云出台,却是召见了庄淇。广陵郡主煮了茶给姑母,入殿时,依稀听见庄淇提起当年马踏中土的和赫王。却不知为何,姑母忽将手中的书卷掷在他面上,庄淇亦垂首跪在她面前,竟是痛哭失声。

    那是广陵郡主惟一一次见姑母对庄淇生了怒意,而庄淇回去后对着他父亲的画像跪了两日两夜。霍颐独自去求姑母许久,却从不肯对她言明原委。

    他不说,广陵郡主亦不问。

    姑母对庄淇的宽纵从来甚于对霍颐,对予霁的宽纵亦从来甚于对她。

    这些年里,广陵郡主愈发明悉姑母待予霁与待她的不同,便是霍颐,他待予霁的爱护宠纵仿佛更像是姑母待晏哥哥的长子。

    两年前,前朝太后故去,姑母命予霁为她守孝。予霁伤心痛哭,她拙于慰言,只能伴在予霁身边临写过秦劭的经卷,一字一句轻诵。

    霍颐如何待予霁,广陵郡主便如何待予霁,可霍颐待她,却从未有那一日似先帝待姑母那样……那样让她此生向往。

    先帝最后一次亲征前的一日,广陵郡主仍是送秦劭的经卷入宫,殿门阖上的那一刻,姑母的声音幽幽传出,“当年家中只有哥哥陪我,还是璧儿好福气。”

    她站在殿门外忽然间不会走动,她听到姑母轻笑,“哪日你得闲了,我们再去天然台住几日可好?当年那一丛竹应已长成竹林了。”

    她一时竟在恍惚,母亲与父亲说话时从来都是敬重的,彧哥哥的母亲曾是前朝的大长公主,不知与表叔父会否这般娇嗔。可她从未见过表叔母,彧哥哥和蕴晖兄妹几人在姑母面前亦从不提及表叔母。她连表叔母的容貌都不知,如何会知她的性情。

    先帝亦轻笑,“你不怕蛇?”

    姑母讶然低笑,“太昭山会有蛇?”

    “自然没有。”

    姑母似是笑叹,“再过些年,我们就可去看至壮美的日出了。那里,也是没有蛇的。”

    先帝的低沉笑语渐渐听不清,她静静退出,殿外的梨枝已初露青翠。若霍颐会这样与她说话,便是他不能只有她一人,她亦心甘情愿。

    姑母应再有一刻便会起身了,秦勖偏过头看一看小妹,忽而笑道,“阿琬,你这般贞静温良,愈发像姑母了。”

    笄礼那日,姑母微笑着对她说,璧儿有母仪之风。可是姑母这样说时,她并不觉得姑母是真正开怀,姑母仿佛……并不喜欢她那日的庄肃。

    姑母仿佛……仿佛更不喜欢她的封号。

    可若是不喜欢,又为何将这封号赐予她……

    广陵郡主轻唤了长兄,“哥哥,姑母喜欢广陵么?”

    “姑母自然是喜欢你的。”

    秦勖笑言过,可看着小妹的神色,她并不是在说自己。而那广陵……姑母确是从未以“广陵”唤她。

    秦勖又是笑了,“我听父亲对母亲说起过,姑母当年曾几次问他广陵城的风物。姑母若不喜欢广陵,便不会将这二字给了你。”

    握一团石端的落雪,秦勖无声叹了,又笑道,“阿琬,立国已近十六年了,此前那十五年里父亲何时离过京城,便是春时已定了往上平亦是未出城门便回来了。可他夏日里忽然去了广陵又在那里留了半载修缮从前的宅院,前日自广陵归来更直入了宫。想来,父亲此行不是为了我们一家,而是为了姑母。”

    方才飘摇的心思又落稳回,广陵郡主只觉得鼻喉间亦清畅了,“我觉得,姑母只是曾有去广陵之意,她不会去的。”

    秦勖疑惑,“为何?”

    为何?广陵郡主轻叹了,缓缓拂去经卷的落雪,又能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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