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帝阙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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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名内监已被长辰卫缚了随众臣往仪天门去,伍敬信却在百丈之外迎我。

    他送来给我的,是胡益之死的真相。

    他曾令庄淇告与我胡益遇刺,然而在登上仪天门之时,他说,胡益是在他面前自尽。

    胡益自刎前与伍敬信愧言因我失去音信而有负于霍鄣,且自知有酷吏之名无颜在新朝中为官,他将家乡族人托付于伍敬信,更请伍敬信不要劝阻他更不要救他。

    伍敬信亦愧道,霍鄣南征前曾严令于他,如遇变,他务必亲自护我,更要倾尽可控之力助我。而由胡益的话中他始知,霍鄣亦曾对胡益有过同样的严令。

    渠丘於占据京城这几月来,伍敬信在城中暗查时数次觉察有人在寻我,此时方知那是胡益的人。

    京城易主之后,知晓我在京城的外臣只有沈攸祯与伍敬信,而胡益,他也猜到了我没有去上平。

    伍敬信与江东密信往来未断,霍鄣过江的消息也是他散出,只待渠丘於自乱而弃离京城。他长叹,“胡兄报国济世之志十数载不移,当年为赵玘蒙蔽亦因此心,可惜了他。”

    暗夜中,忽有光落。

    我不由抬首,那道光自北向掠空,坠于南。此时星坠,大势将定了。

    “胡益忠直刚烈,在京中素来独行,”我微叹,“休常,他此生有你这样一位可托付后事的挚友,也是无憾了。”

    “还有一事,胡兄深愧。”伍敬信语音中微有冽意,“去岁胡兄在酒肆中听有人道,他任廷尉未久审理的一桩案中,一名从犯曾酒后醉言可畅行于离宫而不为人觉。酒肆中那人笑道,那从犯只被判定流放,若当日将那醉言告发与他,那从犯定斩。”

    他停一停,复道,“胡兄不齿酒肆中人之言,却不能不留心那个已为晋王府的离宫。离宫可畅行的根由断非护卫疏漏,其中必有秘事。当年不为人知之事若有人重演,必会引得大祸。但晋王府的安宁事关重大,他原本有意查实后再上报于王,只可惜他尚未查出,渠丘於便覆了家国。而在陆廉拒不入城之时,他已猜到了一二,他自愧未有觉察之初便报于王。”

    秘事重演……会与夏氏侍女之死有关么?胡益,他终究慢了周桓朝一步。

    我叹道,“胡益从不会轻率行事,他也是求稳。”

    霍鄣的入城并未令陆廉放弃长辰宫,反而更加猛烈攻向仪天门。我听着冲天的杀声,轻声道,“渠丘於在京时宫门悬尸的女子,你可知她的来历?”

    伍敬信却见愧色,“末将几番查探,只知那女子是卜须寻来。京中纷传安平大长公主遣侍女冒认王妃未成,悬尸而终。”

    他在霍鄣归来前对我坦言,我亦知他的用意。赵珣的血脉只余了安平大长公主,她虽是女子,可她在贺连旧地仍有尊望。苍邑关外诸国归入中土不过三载,我们都不能许苍州有遗祸。

    我只平声道,“她是赵氏的公主,还要留她一线尊荣,待他朝大定,密史金自会处置。而将军倾力为齐琡正名,齐琡必当厚报。”

    “末将顺天意而行,不敢居功。”他微微俯身,“末将听闻渠丘於宫中曾有刺客,依时算,正是几个王子毒亡之日。末将以为,王备了几路暗者护卫王妃,虽未能近身,却也断去了渠丘於的帝数。”

    数声闷雷般的轰鸣后,喊杀声席卷天地。

    我拢一拢袖,“多谢将军解我数月的困惑,兴造功业的最佳时机已至,将军不要错失。”

    自厚载门强入长辰宫的叛军已诛尽,沈攸祯与施鸿引众遗臣登上仪天门。我先于众人入仪天门城阁,凭窗隙下望,城下陆廉困兽犹斗,却在长辰卫推出三个缚手的内监时顿住了长戟。

    仪天门上□□手尽备,伍敬信厉声怒喝,“陆逆!可认得这三人!”

    这些年来,此时竟是我第三次见陆廉。

    我已忘记他的容貌,努力想看清他。可是相距这么远,他模糊的容貌在眼中竟化作我从未见过的刘道业,一时又好似当年的江亶。

    刘道业至死也没能靠近京城,而曾攻入长辰宫的江亶,十余年后的今日,又有几人记得他的容貌。他们留于世的,不过是叛逆之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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